入冬以後,燕州大地被皚皚的白雪所覆蓋,車馬不行,所有人只能待在家裡,有錢一點的生個爐子,沒錢的抱在一起抖。
“再墊一點吧,還有多的稻草沒有了?”持盈在雪中撐著傘,在王府隔壁的院子裡指揮,“再去搬點稻草來,凍死可就虧了。”
天寒地凍的時節,王府養的母豬居然在這種時候下崽,哼唧哼唧的慘叫搞得屋裡的孩子們都沒法專心學習了,全跑出來看熱鬧。百里贊無可奈何地搓著手走出來:“今天上不成課了,都回去吧。”孩子們於是鬧哄哄的全散了。
母豬下了一窩小豬崽,滿身都是屎,一個勁兒地往母豬肚皮下鑽,凍得叫喚,持盈發愁地道:“這大冷的天,小豬崽萬一凍死了可怎麼辦,要不搬個爐子到豬棚裡去?”
“那不行,棚裡全是稻草,一個火星子就能燃起來,到時候全烤熟了。”百里贊搖頭。
持盈哀嘆一聲:“養豬怎麼比養人還難啊。”
百里贊表情戲謔地跟著嘆氣:“是啊,怎麼就這麼難呢?”
而麻煩事還不止養豬這一樁,農田都被雪埋了無法耕作,士兵們上午操練,下午就閒在軍營裡發呆,這人一閒呢就容易出事,有那麼一些人閒得憋悶,到城裡去逛,免不了和人磕磕碰碰起摩擦,或者糾纏良家婦女什麼的,鬧得燕州府裡雞犬不寧。
崔繹火得拍桌:“本王忙得焦頭爛額,他們竟然還有空在外面惹是生非!真是豈有此理!仲行去傳我命令,就說抓到滋事擾民的一律罰軍棍,狠狠地罰!”
曹遷帶著命令回到軍營,就見楊瓊也在,面前站著一排人,個個耷拉著腦袋挨訓。
等他走近了,才又聽清楊瓊在說的話,根本不是訓人:“夫人說這次的事就算了,她會去給王爺說不罰你們軍棍,但是接下來你們幾個必須早晚跟著巡城,除非再抓到惹是生非的人,把你們替換下來,聽清楚了嗎?”
士兵們垂頭喪氣,稀稀拉拉地回答是,楊瓊怒喝:“大聲點!”一排人瞬間站直,整齊劃一地回答:“是!”
接著楊瓊讓他們散了,曹遷這才笑著上前來:“還是夫人的法子好,又讓他們吃了苦,又長了教訓,殺一儆百,比軍棍強。”
楊瓊也笑著說:“這樣一來估計再沒人敢去鬧事了,大冷天的天天去巡城,夠受。”
曹遷眯著眼看了看天上烏沉沉的雲,按去年的經驗,大雪斷斷續續要到三月份才會停,在那之前:“不過大夥兒天天憋在營裡也不是辦法。——你傷好了?”
“差不多了,大夫也說沒問題了,”楊瓊打趣地道,“可專等著喝你的喜酒呢。”
曹遷“嗨”地一聲,有點不好意思地說:“王爺倒是去說了媒,可人答不答應還是還是兩說,不過你放心,真要成了,喜酒肯定少不了你的份。”
二人勾肩搭背地走進軍營,閒聊中曹遷說起自己是怎麼認識那姑娘的,說姑娘人長得好心也好如此這般,又說自己粗人一個怕配不上人家,就算被拒絕了也沒什麼,楊瓊只不住地說不會怎麼會,勸他要有信心。
“哎,話說上次你……”曹遷欲言又止。之前楊瓊去救程奉儀的事,其他人或者知道內情或者猜到內情,都心照不宣地不在他面前提這茬,但曹遷一來沒弄懂狀況,二來也是出於關心,總想問個明白。
楊瓊走到演武場邊,從武器架上拿了兩把木槍,一把拋給他:“好久沒動骨頭都硬了,來來,咱們切磋切磋。”
曹遷接過木槍,和他一起走下場,路過計程車兵看到這一幕,馬上衝回營帳裡去報信,不一會兒場外就圍了一大圈觀摩學習的人。
“丟人的事,不如不提。”楊瓊長槍一掃,開啟戰局,曹遷馬上騰身躍起,一槍刺過去:“你對程夫人……”
楊瓊旋身避開攻勢,槍尾一挑勾向他面門,曹遷架住他:“你喜歡她?還是僅僅想要報她的再造之恩?”
楊瓊不說話,加快了動作,二人在掃開了積雪的演武場中央轉眼間過了十幾招,溼潤的泥沙被槍尖掃得四散飛濺,沙沙作響。
“我怎麼想的並不重要,我只希望她過得好,只要她平安,快樂,我就心滿意足了。”即將露出破綻的一刻,楊瓊果斷後掠拉開距離,重新擺好防禦的姿勢,微微喘氣。
曹遷長嘆一聲,說:“如果你當時殺了呼兒哈納,也未必能救她回來,兄弟說句不好聽的,她落入北狄人的手中,八成早就被……”
楊瓊神情漠然,看不出喜怒哀樂,曹遷又換了個問法:“你救了她以後打算怎麼做?”
楊瓊答道:“送她回京城,和丈夫女兒團聚。”
曹遷說:“如果翟子成不要她了呢?”
楊瓊瞬間兩眼就瞪了起來:“不可能!他若是那樣的人,當初就不會親自去和呼兒哈納較量,被打成重傷,還要託人千里迢迢送信到燕州來,求王爺和夫人,程夫人……她看上的,絕不會是那樣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