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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緣盡於此

持盈利用自家的內部矛盾,兵不血刃就釣出了崔頡的去向和他當年為了嫁禍弟弟、不惜謀殺自己親骨肉的口供,原本朝中還有大半的人是不支援崔繹篡位的,一聽範夫人親口承認了自家男人與太子合謀欺君,瞬間呼啦啦一片倒戈聲,轉過頭來開始幫著崔繹聲討崔頡。

要知道文官這種東西,最厲害的就是嘴,從山簡的生猛爆料,到百里讚的藉機造勢,崔頡長久以來塑造的孝子賢君形象早已開始崩壞,現在又有一大片文官幫著罵,崔頡在短短几天的時間裡,就已經淪為市井孩童歌謠中的惡棍暴君。

崔繹非常開心,他第一次覺得老爹留下的這群草包還是有點用的。

而相反的,長孫泰醒來後聽說了這件事,差點又被氣得昏死過去。

如果大家都不投降,那第一個投降的就會為人唾罵,但如果大家都投降,那麼不肯投降的那個就會成為“餘孽”,只有等著被牆倒眾人推的份。

可憐的長孫泰既沒維護住“忠貞不二”的美名,也沒趕上投降大潮,一睜眼已經是曾經的同僚們聯名譴責自己的時代,沒直接氣死過去算是命大了。

於是他決定裝死,等風波過去再說。

但崔繹怎麼會讓他有機會裝死呢?在院子裡的時候聽到御醫說長孫泰又昏過去了一次,然後就再也沒醒過,非但不擔心,還有點興致勃勃地揹著手跨進門去:“長孫大人?”

長孫泰在床上挺屍,裝沒聽見,崔繹進來看了他一眼,轉頭命令道:“長孫大人生平最恨的人就是朕,現在朕就站在他面前,他卻沒有跳起來跟朕拼命,看樣子應該是死了,來人,抬去燒了。”

長孫泰瞬間嚇得魂飛魄散,一股碌從床上滾了下來,一屋子的宮女太監御醫全都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哦,原來沒死。”崔繹淡定地在椅子裡坐下。

長孫泰灰頭土臉,從地上爬起來要躺回去,萬晟宮的大太監杜衷全馬上一甩浮塵:“大膽!見了皇上竟然不行禮問安,長孫泰,你該當何罪!”

崔繹心情很好,也不多計較:“噯,朕還沒登基,長孫大人論起來是長輩,行不行禮都不要緊。”

長孫泰只穿著一身單衣,聞言眼珠一轉,開始挑刺:“既然還沒登基,如何以‘朕’自稱?王爺身為敬宗皇帝嫡長子,卻不遵守祖宗禮法……”

崔繹的好心情瞬間被毀,臉一垮:“長孫泰,你活膩了!朕的事也是你管得的?”

長孫泰昂起頭來:“老臣既然是王爺的長輩……”

崔繹“咣”一聲把剛端起來的茶杯摔在了地上,怒吼一聲:“拖出去,二十大板!”

長孫泰這下可慌神了,一邊大叫皇上饒命一邊手舞足蹈地被拖了出去,太監拖來板凳一條,把他往上一按,三指寬的板子打下去,長孫泰的叫聲頓時變了調。

崔繹悻悻地嘟囔了句“敬酒不吃吃罰酒”,象徵性地讓人打了兩三板子就叫停,長孫泰哪裡受過這個罪,就算只是兩三下也夠嗆了,太監們停手後他從板凳上滾下來,趴在地上直喘氣。

“這是怎麼了?人怎麼在院子裡趴著?”就在這時,持盈來了。

崔繹沒登基,她這個皇后自然也沒落實,但這並不妨礙她一身母儀天下的行頭,長孫泰一抬頭,就見大女兒頭戴金鈿子,身披金紅袍,裙襬上金銀雙色的絲線繡成的鳳凰展翅欲飛,前有宮女捧香爐,後有太監撐華蓋,浩浩蕩蕩二十來個人跟著,就連陪嫁的小秋都一身茜色的貢繡衣裙,著實閃瞎了太傅大人的眼。

長孫泰一手扶著後腰,狼狽地起身:“女兒啊……”

持盈驀然笑了:“長孫大人病糊塗了?這兒哪有你的什麼女兒,本宮怎麼沒瞧見?”

長孫泰語塞,跪在地上不知所措,持盈一拂手:“小秋,去把長孫大人扶起來。”小秋得了命令,上前去伸出手:“長孫大人,請吧。”那語氣中滿是幸災樂禍。

長孫泰看她一眼,又是眼紅又是恨,哼地一聲不理會,小秋見狀,涼絲絲地說:“長孫大人,皇后娘娘讓奴婢來扶您一把,您可別不給皇后娘娘面子啊。”長孫泰無奈,只好瞪著眼讓她把自己攙扶起來。

“你怎麼過來了?”崔繹從屋裡走出來。

持盈收起了玩笑的表情,認真地說:“程姐姐回來了。”

從貢縣返回到京城後,程奉儀沒有再進宮,而是徑直回了早已空無一人的程府,鍾綠娉留下宮女照顧她,自己來向持盈覆命。

崔繹和持盈一同返回耀華宮,鍾綠娉已經等在裡頭,見禮後三人落座,鍾綠娉開始講這幾天的經過。

“那天,我陪著程姐姐坐馬車趕到貢縣……”

上路的時候大約是未時,程奉儀歸心似箭,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貢縣去,車伕於是連夜趕路,一行人在第二天清晨趕到了貢縣。

程奉儀曾經跟著翟讓來過,知道翟家二老的住處,一下車就衝到小院門口,攀著籬笆大聲喊翟讓的名字,左右鄰居都被驚動了,紛紛開門出來看出了什麼事。

這時翟家的房門也開了,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從裡面走出來,一臉抱歉地笑容說道:“子成帶公公去縣城裡看病去了,姑娘找他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