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這天一大早,持盈就帶著一雙兒女出了皇宮。她特意選擇走常順門,避開了與秀女們打照面。
對此小秋仍然是十分不理解,從頭一晚上開始就義憤填膺,到這會兒嘴還撅得能掛個油瓶,嘟嘟囔囔地道:“娘娘是後宮之主,怎還要避著那群小賤人走路,就該走光明門出去,把她們好好教訓一頓,省得以後人進宮了,沒點眼色,不定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了。”
持盈對她真是沒轍,又是搖頭又是嘆氣:“小秋,你少說兩句行不行,本宮知道你忠心,可是你說話做事怎麼總不過腦子,皇上既然不想讓本宮知道,本宮當然要避嫌,真像你說的那樣,本宮跑到光明門前去大吵大鬧一番,這不是當著別人的面抽皇上的耳光嗎?外頭那幫大臣本來就對本宮有諸多不滿,咱們還可這勁兒地往刀口上撞,你是唯恐你家娘娘倒得不夠快嗎?”
小秋被她這麼一說,又耷拉下了腦袋,蚊子樣哼哼道:“奴婢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咽得下嚥不下都得嚥下,你以後要是再這樣口沒遮攔做事囂張,遲早會害了本宮,本宮只有把你送出宮去,另找人來伺候了。”持盈板起臉來嚴肅地道。
小秋嚇一跳,趕忙跪下去:“娘娘息怒!奴婢不敢了,奴婢以後一定不會再這麼衝動了。”
持盈嘆了口氣,撩起車簾向外看去。
天空一碧如洗,想必今晚的月亮也會格外明亮,就不知到時候陪在自己身邊賞月的人,究竟會是誰了。
這邊持盈出了皇宮,那邊秀女們也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入了宮。秀女入宮只能走偏門,但是要到萬晟宮,必須得經過光明門,內務府於是將等候區設在了光明門外,來自五湖四海的上千名妙齡少女大的十五六,小的只有十二三,都是如花似玉的年紀,一個個春光滿面,小聲交談著,對中選充滿期待。
她們中有中原各州的達官貴人家的女兒、幼妹,也有東閶等國的公主,呼蒙托兒的公主也赫然在列,只不過因為風俗的關係,這位公主輕紗掩面,很難看清真實面貌。
不乏有中原的千金小姐上前去搭訕這位戰敗國的公主,有的抱著交好的意圖,有的則純粹為了羞辱人家,無論哪一種,呼蒙托兒公主一律不搭理,低著頭坐在椅子裡,身邊的侍女操著不太流利的漢語說:“我們公主初來乍到,水土不服,需要安靜休息,請不要來打擾。”
碰了一鼻子灰的中原小姐們紛紛撇嘴,露出一臉不屑,然後各自走開了。
雖然是盛夏時節,但公主卻包得嚴絲合縫,只露出一雙眼睛,眼神有些沒精打采,不時地閉上,似乎真的不太舒服,身旁的侍女很擔心地一直輕輕撫著她的肩。
太監一次次地來點名,等候的人越來越少,終於輪到了呼蒙托兒公主,她在侍女的攙扶下邁過光明門的門檻,跟著其他秀女們一起走向萬晟宮。
崔繹身著紫金龍袍,端坐在殿上,秀女們依次站成一排,杜衷全唸到一個名字,便有一人上前見禮,崔繹面無表情地聽著看著,不作任何表態。
“呼蒙托兒公主妲娜利亞。”
崔繹玩著手裡的鼻菸壺,嘴角浮起一絲耐人尋味的笑。
妲娜利亞公主上前來,行了一個當地的禮,榮氏眯著眼遠遠地瞧了瞧,說:“把面紗摘了,給哀家瞧瞧。”
侍女忙道:“回稟中原的太后,我們呼蒙托兒人的習俗,女人的臉是不可以露出來讓陌生的男子看見的,如果太后想看,公主可以單獨摘了面紗給您看。”
榮氏點點頭,崔繹欣然道:“那就請母后替朕把把關吧!”
二人去了片刻回來,榮氏滿面笑容地落座後說:“生得實在不錯,也有禮貌。就是看著病怏怏的。”
侍女連忙又解釋:“回稟中原的太后,公主她水土不服,吃不下,睡不著,所以臉色不太好。”
榮氏釋然地點點頭,扭頭問崔繹:“哀家瞧著不錯,皇上的意思呢?”
“既然母后覺得不錯,那便留下來吧。”
崔繹慷慨地大手一揮,留下了今天選秀的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人。
而此時此刻的持盈,正攜兒帶女在街上閒逛,倆孩子都有大半年沒踏出過宮門了,見了什麼都好奇,小崔皞還算好,天性安靜,頂多在持盈懷裡扭來扭去東張西望,小崔嫻卻是個腳掌下長釘子的,一刻鐘也不安靜,要不是小秋拉著她的手不放,一準要跑丟到城外去。
程奉儀也帶著小舒錦和他們一起,持盈又要照顧兒子又要看著女兒,沒一會兒就累得夠嗆,看小舒錦乖乖地跟在孃親身邊不跑不鬧,不禁感嘆:“錦兒這才像個姑娘應該有的樣子,哪像嫻兒,就是一小猴兒,整天上躥下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