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盈只恨自己沒有翅膀,不能飛回宮裡去,崔繹只知要一命換一命,換他們母子後半生不受驚擾,怎就沒想過,如果少了他,孤兒寡母又怎能太平安樂?
太蠢,抑或是,太痴。
好容易馬車趕著回到了宮中,萬晟宮已經亂成了一團,宮女太監齊哭,持盈差點就膝蓋一軟跪倒在地,她一把抓住距離最近的一個宮女,問:“皇上呢?”
宮女哭哭啼啼答不上話,持盈的心瞬間就涼了。
正巧這時杜衷全出來了,見持盈搖搖欲墜,慌忙上前道:“娘娘莫驚,皇上已經沒事了!”
持盈:“……”
杜衷全又說:“太醫已經來瞧過了,只是點皮肉傷,沒事的,刺客已經被楊統領抓住,就地處決了,皇上就在裡頭歇著,娘娘要不進去看看?”
持盈猛提一口氣,以生平最大的聲音吼道:“皇上還沒死呢,你們哭什麼!!!”
滿院子的宮女太監被嚇得齊齊噤聲。
持盈憤怒地撥開人群,大步流星地衝進了殿內,殿內的宮女見她來了紛紛跪下行禮,持盈看也不看,徑直衝到床前。
“呃?你怎麼回來了?”崔繹穿著單衣,半靠在龍床上,被持盈的突然到來嚇了一跳。
持盈盯著他看了一陣,然後二話不說,上前將他的被子給掀了。
雪白的裡衣上腹部的位置有一灘紅色的血跡,持盈的眼眶頓時就紅了,崔繹趕忙伸手去拉她:“別哭啊,先別哭——您們都下去。”宮女們依序退下,崔繹這才憋著嗓門道:“假的!別哭了!”
持盈心頭剛湧起一股悲痛勁兒,被他這麼一說,反倒是愣了下:“你說什麼?”
崔繹拉著她的手讓她在床邊坐下,然後小聲說:“我沒事,這是演給外邊那群人看的,快別哭了,朕就是不想你知道才特地把你支開,你怎麼提前回來了?”
持盈當然不會說是徐誠出賣了他,否則徐誠鐵定要被罰俸十年,於是只說:“我……預感有不好的事發生……”
崔繹又是心疼又是感慨地伸手抹了抹她的眼角:“你的預感總是這麼靈驗,不過這回真的是你虛驚一場了。”
接著便將這半年來的佈置對她和盤托出。
原來早在四月中旬的時候,留在涼州收拾爛攤子的郭茂就傳回了訊息,說桑朵要混進京城來替崔頡報仇,崔繹起初還不信,桑朵和自家大哥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去,報的什麼仇,可看了郭茂長篇累牘的記述後,才發現原來在自己養精蓄銳的那段時間裡,崔頡也是一刻都沒有閒著,利用自己多年修煉而成的誆騙女人的神功,先後引誘得桑朵和呼蒙托兒公主——真正的妲娜利亞傾心於他,並且與這兩名純情的姑娘都發生了肉體關係。
持盈聽到這裡,心情已經不能僅僅用無語來形容了,崔頡為了復辟真是無所不用其極,自己前輩子居然也是上當受騙的人之一,這真是想想都汗顏啊。
“據郭子偃自己說,他跟隨大哥逃出秦州以後,一路向北,在朝顏山西南麓邂逅了博木兒與桑朵兄妹,形勢所迫,他們隱姓埋名,謊稱自己是被仇家追殺,出來避難的,這兄妹倆一向好助人為樂,就收留了他們,當大哥得知博木兒是布夏族族長時,便動了招攬之心,並且把主意打在了桑朵的頭上。”
崔繹說到這裡嘆了口氣:“桑朵也是個可憐的姑娘,被大哥騙得深陷其中,後來大哥表露身份,希望布夏族能助他一臂之力,卻被博木兒拒絕了,為這事桑朵還和博木兒吵了幾次,這女人啊,有了男人,真是什麼都幹得出來,連親哥哥也能罵。”
持盈木著臉:“哦,皇上這是在影射臣妾嗎?”
崔繹乾笑兩聲,討好地湊上去:“沒有沒有,我不會說話,要麼給你打兩下做懲罰?”
持盈白他一眼,催促道:“接著說,後來呢?”
“後來啊……”
桑朵和無數陷入愛情的女人一樣,為了男人可以不惜一切,可崔頡要的是整個布夏族的支援,而非一個女人,於是在確定了無法說服博木兒後,他帶著人偷偷地離開了。而桑朵在他走後才發現自己懷孕了,於是又和哥哥大吵一架,最後博木兒為了不鬧得一屍兩命,只好陪她去呼蒙托兒見崔頡。
不過這時候崔頡已經成了妲娜利亞公主的駙馬,桑朵得知此事後似乎是大病了一場,孩子險些就沒了。
之後的事,就差不多是他們已知的,崔頡在郭茂的幫助下,煽動了西域各國組成聯軍,打算殺回中原,結果在白龍崗中了持盈的圈套,被崔繹一箭穿胸,一命嗚呼,聯軍自然也樹倒猢猻散,妲娜利亞公主殉情而死,桑朵當時懷著七個多月的身孕,得知此事後,便要來給情郎報仇。
“她的臉色非常難看,大哥一死,她大概也沒心情好好坐月子,只希望沒落下什麼病根。”崔繹不勝唏噓地說。
持盈也是嘆氣,誰曾想從前與自己姐妹般友好的桑朵,竟會被崔頡所騙,所棄,還舍了自己的命要來給崔頡報仇,得虧遇上的是崔繹這樣一個重人情的,否則鐵定母子都是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