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後,崔繹陪著持盈到城外走了一趟。
燕州地廣人稀,冬長夏短,每年能收穫的糧食非常有限,大片的土地都是荒蕪的,草長得有一人高,馬車進不去,只能下地走路。
“這地方能種莊稼嗎?”崔繹深表懷疑地看著那硬得鋤頭都刨不開的土地。
持盈蹲下去撿了塊泥在手裡搓了搓,笑道:“能長草就能種莊稼,只是收成會差一些,再想辦法吧。燕州太冷了,這都三月份了,還在下雪,稻子是不能種了,先種麥子,等過上一兩個月天氣暖和了再種稻子。”
檢視了幾處土質後,馬車駛回王府,持盈叫人把百里贊、曹遷等人全都叫了來,就連弄月也不例外。
謝永也來了。
崔繹一看到謝永就想起他那要人命的妹妹,偏過頭去低聲問持盈:“把他叫來幹什麼,光會吃不會做事的祿蠹,看到就煩。”持盈把他的頭戳回去:“大家都在忙,憑什麼讓他閒著吃白飯?快坐好了,人都到齊了。”
堂屋裡置了四席,文武分兩邊坐,百里贊最後一個到,懷裡還抱著小桃酥,見謝永把上席坐了,也不計較,撩起衣襬就在下席落座,小桃酥輕盈地跳下地,朝著謝永“喵”了一聲,謝永伸手想摸摸它,小桃酥卻哧溜一下跑開了。
謝永的手伸在半中央好不尷尬,曹遷在對面不無嘲諷地說:“除了先生,小桃酥只親夫人一個,旁的人誰也摸不得,一摸就撓人。”
小桃酥踱到持盈腳邊,噌地竄上去,持盈摸摸它的背,小桃酥溫順地趴了下去,毛茸茸的尾巴在持盈手上掃來掃去。
持盈面帶微笑地道:“人都到齊了,那我就開始說了,今天把大家都找來,為的是和大家商量眼下最大的問題如何解決,我有一些想法,不一定很合適,大家若有意見或者更好的建議,都可以提出來,弄月你也是一樣。”
弄月受寵若驚地趕緊欠了欠身:“是。”
“大家都知道燕州地處北方,偏僻荒涼,年年都是靠朝廷接濟,百姓才能勉強度日,可如今王爺被貶到燕州來做州牧,皇上是斷不會管我們死活的,所以要想吃飽,穿暖,過好,都得靠咱們自己。”
持盈話音剛落,曹遷就迫不及待地說:“朝廷不撥糧食,咱們就自己種!燕州這地方連北狄人都不願意來,士兵們都一身力氣沒處使,正好都去種地,在京城那會兒不也都是自己種糧食吃?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不靠人不求人也不會餓死。”
“正是這樣,”持盈朝他點了個頭,又說,“但燕州不比京城土地肥沃,莊稼種下去,說不定還沒有野草長得快,光種地還是不行的。燕州多山,山高林密,林中少不了有飛禽走獸,還得分一部分人去打獵,城裡的肉價今日不知怎的突然翻了幾倍,要不打獵,大家夥兒可就只能吃素了。”
說是“不知怎的”,其實就是說給謝永聽的,你們以為不給燕州將士肉吃,王爺就得陪著笑臉把謝家的千金捧在家裡供著?不好意思,要是沒有葉氏把自己逼走的事,持盈不定還會替謝玉嬋說個情,怎麼著人家也是嫁給你崔繹了,一夜夫妻還百日恩呢,但謝家先趕盡殺絕在前,那她也不會留半點情面,謝玉嬋這瘋子王妃的帽子,她是扣定了。
謝永聽了她的話,也沒表態,倒是楊瓊說:“前幾日軍營裡還有弟兄在商量偷偷上山去打獵,被我制止了,如果王爺下令讓大家去,那又不一樣了。”
崔繹沉聲道:“從前燕州每年的貢品幾乎都是熊膽、貂皮等物,普通獵戶單槍匹馬很難有收穫,但徐老將軍帶著家丁上山圍獵,往往能捉到大傢伙。”
“徐老將軍?”
“前燕州牧徐衝,年初時候告老還鄉了。”
持盈點點頭,自己來得晚,沒見到這位年近六旬的老將,不過聽崔繹的意思,似乎和徐衝還聊過公事以外的事,就說:“王爺與他相談甚歡?還聊到了打獵的事。”
崔繹面無表情地道:“父皇就喜歡那種說話阿諛奉承,做事拐彎抹角的卑鄙小人,徐老將軍為人耿直,不投父皇所好,才被派到燕州來駐守,本王與他也算是同病相憐。”
“徐老將軍……算了,反正也沒成,”提到徐衝,百里贊似乎有什麼想說的,卻又不打算說了,而是換了個話題,“燕州的冬天要持續到三月底,今春種下去的糧食,至少要到九月才能成熟,可是庫房裡的糧食已經不夠吃到那時候了,銀子倒是還有不少……”
換句話說,要去買糧食,可是去哪兒買呢?燕州緊鄰甘州和宣州,甘州常年遭受戰火洗劫,狀況比燕州也好不了多少,有錢也買不到糧食,而宣州則是謝家的底盤,謝效能讓燕州的肉價翻幾倍,同樣也能讓宣州的米商拒絕和燕州軍做生意。
持盈笑得飽含深意:“糧食肯定得買,不過買之前還得派個人去把各地的糧價調查調查,誰願意去?”
謝永不緊不慢地道:“何必如此大費周章,燕州缺糧草,王爺只需修書一封給家父,不日便可解此燃眉之急,宣州魚米豐饒,一斗米只賣十八文錢,就算是江南三州也沒有比這更低的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