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山,華清宮,九龍殿。
武后倚靠在坐榻上,雙目無神,一言不發。
殿中,只有徐慧。
殿外,站著楊思勖和李多祚。
“你說,他會拿我怎麼樣呢?”
武后突然出聲問。
徐慧向前走了兩步,平靜回答道,“陛下,權相爺重情義,不是心狠之人”
“重情義?呵呵呵”
武后怪異的笑了起來,“好一個重情義啊”
“只是不知,他重的,是哪一邊的情義,說起來,也是我咎由自取,作繭自縛”
“血海深仇,宿敵之後,除非把他劈成兩半,要不然,他怎麼周全,怎麼重情義?”
“好一番因果輪迴,天道竟然也是人能操縱的麼?朕的大郎,好本事”
“哈哈哈”
武后突兀大笑起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徐慧擔憂不已,上前扶著她,“陛下,無須過於憂慮,權相爺定會有妥當安排”
武后搖頭,面帶譏誚,“你不懂,走到這一步,即便他有幾分良心,他手下那幫人,包括門外的人,也不會讓他心慈手軟的”
“罷了,朕一生荒誕,早些去地下見高宗皇帝,也是好事”
見她愈發偏激,徐慧焦急不已,“陛下,權相爺在零丁洋大興土木,您便不曾有所聯想?”
“嗯?”
武后的笑聲戛然而止,緩緩轉過頭來,蒼白的臉色,泛起一絲紅潤。
“還當他是愛女成痴,卻原來,我也有份兒不成”
“定風原,零丁洋”
“難為我還去看過,竟是為我預備的?”
去定風原遊玩的一幕幕閃電般在腦中掠過,權策潛藏的愧疚和溫柔無所遁形。
因為他拒絕自己賞賜金銀襄助,還生了好大一場悶氣。
卻原來,他是想用全副心力,安頓好她的餘生。
想通這些,武后搖頭苦笑不止。
她命裡的荒誕,到這一節,更是顯得古怪到了極點。
從入宮當才人開始,到出宮做外室結束。
“陛下,權相爺、鎮國太平公主殿下、安國相王殿下殿外求見”
楊思勖尖利的嗓音打破了沉寂。
“進來吧”
武后毫不遲疑,揚聲叫進。
衣裝披散,鬢亂釵橫,也不打理。
她是皇帝,也是女人,小心機足足的。
三個人,三種姿態。
權策懷裡抱著新生的女兒,沉穩如故,氣勢磅礴。
太平公主抱著兒子,心思都在他身上,自打權策給兒子取名李宸,她就更憐惜了。
苦命的孩兒,有個重女輕男的父親,日後,還要擔負不可言說的重責,怎麼疼都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