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沒下來的事,嵐意心裡即使有譜也不願嚼給別人聽,生怕到時候又有轉折,誤了慕禾笙的終身大事,因此只道:“只是說起宮宴的事,提了提煜王殿下罷了,宮裡頭幾位主子都沒發話的,誰敢胡說呀。”
裴妙晴道:“我是說呢。不過若是慕姑娘真的嫁給煜王,可就真是好福氣了,煜王明珠似的人物,走到哪裡都生輝。”她往嵐意身邊靠了靠,“長姐,你有沒有想過要嫁給煜王?”
嵐意搖搖頭,這心思到了現在她還真不必瞞任何人,“沒想過,千重紅牆之內,人人都有自己的算盤,我不聰明,只盼普普通透過完這輩子得了,頂好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煜王這樣得寵的皇子,生得又俊俏,身邊一定諸多鶯鶯燕燕,我也攀附不起。”
裴妙晴笑著說:“可有人說天家多出痴情人,長姐知道賢孝皇后吧?她與平嘉帝,可不就是故劍情深都傳成佳話了?也許長姐也有那樣的福分呢。”
嵐意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賢孝皇后也不是天生的皇后,也是由普普通通的傅家女兒一步一步走到那個位置的,誰知道這中間她經歷了什麼艱難險境?且故劍情深這樣的佳話,也不是人人都能得的,我自問沒有賢孝皇后的本事和運氣,自然不會去肖想那些流傳千古的東西。”
裴妙晴若有所思,之後也沒再開口說話。
女兒們的想法,再怎麼持重,都還帶著一絲天真,不論這除夕宴是怎麼過的,回到裴府,姐妹們議論幾天後也就漸漸消停了,湊在一處閒聊,最多還是愁著自己出嫁的事,真要說起未來的命運,終究得看宮裡頭的人怎麼安排。
這一日已經是元宵,宮中又有宴席,按瑛貴妃的意思,大可以把衛長淵的側妃與衛長澤的正妃都給定下來了。而金家老爺和主母這些天為了金宜言的婚事也是心急如焚,正巧在這天往長福宮裡送了不少東西,又把女兒送到瑛貴妃跟前伺候了半日,名義上說是孝敬貴妃娘娘,其實是想為她謀個更好的出路。
本來因著金家近日有些張揚,唯恐和他們扯上關係惹來皇帝不快,又有金宜言嫡出的身份擺在那,先前沒想過她會願意只做個側妃,瑛貴妃一直沒什麼想法,但金家如此識趣,她盤算一會兒,心裡有些鬆動,就開了口。
相比較做衛長玦的正妃,金宜言顯然更巴不得去齊王府,在瑛貴妃的試探下,小姑娘整個人都樂開了花,差點就拿捏不住撐了半日的穩重,朗聲道:“貴妃娘娘若是願意抬舉臣女,臣女當然感激不盡,這宮裡誰都知道,寧做長福宮裡的一株花、一株草,也不要做未央宮裡的一個人。”
這話入耳,瑛貴妃心裡舒坦,“可你要想清楚,你這身份,是能夠做正室的,去齊王府做個妾室,本宮倒覺得有幾分委屈了你。”
金宜言心裡頭早就把衛長淵的身影轉了好幾轉,他是俊逸如明日的男人,若是成了自己的夫君,該是多麼有面子的事,哪裡還計較什麼妾室不妾室的,何況家裡人也囑咐了,只要推了三皇子的那樁婚事,怎麼都行,於是她趕著道:“且不說齊王殿下是人中龍鳳,單是您教匯出的皇子,就已經是臣女配不上了,哪裡會委屈?”
瑛貴妃孃家不中用,經常鬧虧空,但宮中打點、兒子納妃,處處都要體己的銀子,剛好金家有錢,看著那些還沒拾掇完的禮物,瑛貴妃覺得這門親事比之納裴嵐意,也差不到哪去,更何況金家願意做小伏低,人還沒過門,就上趕著倒貼錢,以後更好拿捏也說不定。
“那今晚本宮就和皇上提一提,你在家中好好準備著,納側妃不比正妃,好些禮數不會那麼周全,但本宮心裡可疼著你,你心裡頭明白就好。”瑛貴妃慈愛地笑。
金宜言臉上的笑意掩都掩不住,甜甜地道:“娘娘的話,臣女銘記在心裡,就是……”
“就是什麼?”
金宜言遲疑了一下,這才說:“原定的齊王側妃,該是裴嵐意,她會不會覺得是臣女搶了她的位置?她性情兇悍善妒,若是往後因這事再與臣女吵鬧,跌的不僅僅是臣女的面子,更是齊王府的面子呀。”
瑛貴妃滿不在乎地道:“什麼搶了位置,本宮之前也沒說她一定就是長淵的側妃。更何況,側妃不能做了,齊王府還有兩個庶妃的位置空著呢,大不了賞她一個庶妃當著,她矮你一頭,自然再鬧不出來什麼。”
這對金宜言來說,可真真是意外之喜了,沒想到鬥嘴上鬥不過的人,竟然最終會比自己地位還低,須知這皇子的正妃和側妃,都只能有一位,可從庶妃再往下數,就能有兩位乃至更多;且正妃側妃還有一定的尊貴,庶妃則什麼都不剩。
可見老人家的話沒說錯,風水輪流轉,誰也不知道哪天到誰家,眼下這好運氣,分明就是再也不眷顧姓裴的那個小蹄子了。
這天晚上金宜言甫一出宮,就把這好訊息說得人盡皆知,金家主母卻傻了眼,她分明記得自己只是讓金宜言去討好貴妃,把和三皇子的婚事給推了,順便看看能不能覓得其他青年才俊求貴妃娘娘給個指婚的恩榮,怎麼這女兒就蠢到甘心去人家做小了?
好在現在皇上的聖旨還沒下來,也許一場宮宴之後,事情又有變數也說不定,於是滿家子的人都在心慌意亂地等待,唯有金宜言在閨房之中,心裡幻想著以後怎麼討夫君喜歡,怎麼把嵐意死死地踩在腳下。
和金家一樣,裴家眾人也等著宮裡的訊息,但裴家不比慕家金家,沒有那麼大的能耐可以打聽到細節,裴歸只能像熱鍋上的螞蟻般來回走動,妄圖按壓住內心的不安。
而實則宮裡面的幾位,此刻正說著煜王妃的事,一片其樂融融。
“皇兒是該娶妻了,慕家的姑娘是很不錯的人,皇上若是覺得也好,那真是與臣妾心有靈犀了。”沒有外臣在這裡,瑛貴妃說話幾乎沒有遮掩,看向皇上的目光,也帶著些灼灼之意,“皇上賜了長澤這麼個好媳婦,臣妾可要好好謝皇上。”
皇帝朗聲一笑,“這也是長澤眼光不錯,隨了你,一挑就把最好的姑娘給挑走了,慕家家風嚴謹,慕家丫頭成為煜王妃後,必然能讓長澤後宅無憂。”
衛長澤亦是眉開眼笑地謝恩,“多謝父皇賜婚,兒臣娶妻後,一定會更加懂事孝順,為父皇分憂。”
瑛貴妃就當皇后不存在,再度說起了自己另一個兒子,“說起來長淵的側妃,臣妾也看好了,金家的那個閨女不錯,很識大體不說,行動之間還願意孝敬臣妾,臣妾想著,這樣知冷知熱的人放在齊王府,華音也能省很多事。”
齊王妃蕭華音一貫有些懼怕這個婆婆,此刻聽她這麼說,心中縱有千般委屈,也只得含了一縷溫婉的笑意,纖弱地道:“一切由母妃和父皇做主,若金家的女兒是個好的,入了府能幫襯兒臣一把,兒臣只會感激不盡。”
誰知皇帝臉上卻不見方才的高興,只是問:“是左副都御史家的孩子?”
瑛貴妃道:“正是呢。”
皇帝掃了一眼皇后,淡淡道:“巧了,皇后也來求娶這家的閨女。”
瑛貴妃看向皇后,笑道:“沒想到臣妾的眼光,與皇后娘娘這樣相似。”
皇后的聲音裡頭略微有些冷意,“貴妃今日已經娶得中意的兒媳,不如就讓金家的這個小閨女入了恭王府,你那麼喜歡金家的姑娘,也不捨得讓她只做個側妃吧?”
瑛貴妃一來已經答應了金宜言不會讓她嫁給衛長玦,二來掛念著金家的權勢和金銀,更捨不得把她再放給旁人,不論如何都要爭取一下,“皇后娘娘這話就有些不對了,金家姑娘是嫡女,但金家也不過是為皇上辦事的奴才,即使是齊王府的側妃位,也不算委屈了她。”
皇后“哼”了一聲,淡笑說:“你這是要和本宮搶了?”
瑛貴妃巧舌如簧,“金家姑娘人品貴重,誰不願意求娶求娶?娘娘說什麼搶不搶的,不大好聽,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宮裡的主子娘娘們都不懂規矩呢。更何況金姑娘自個兒都說了,愛重咱們長淵行事穩妥大方,若是被皇后娘娘您求娶了去,和長玦湊成了一對怨偶,就不好了。”
“你……”皇后氣急,本來已經習慣不爭不搶安靜生活的一個人,在碰到自己孩子的終身大事時,也忍不住提高聲音想表達些什麼,“你本來就不敬本宮,現在更是要和本宮爭人,你自侍奉在皇上左右後,眼裡有過本宮麼!這個金大姑娘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規規矩矩閨閣女兒該遵守的東西,她說什麼愛重不愛重的,也不害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