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名老人慢慢從人群之中走出來,眾人才停止了呼喊,老人井然有序地發出一道道指令,諸人紛紛收拾東西,連沒燒燬的帳篷都拆了下來,什麼都沒給吐谷渾人留下。
周滄得了勇士之名,跟這些人打成一片,雖然語言不通,但還是主動帶著兄弟跟他們一起去收拾東西,而張久年和凱薩,則帶著那老人,來到徐真所在的火堆邊上,這老人,不是摩崖,還能有誰?
“早知道上師的人馬如此兇猛,我就不多此一舉帶兵來救了...”徐真苦笑著調侃了一句,老上師微微一笑,卻是捏了法印給徐真行了個禮,沙啞著聲線,用依舊蹩腳的唐語道謝:“若非少郎君和諸多英雄捨命相救,吾等又如何得脫,此恩情摩崖替族人記下,無以為報,不若從此跟隨少郎,鞍前馬後,絕無二話。”
摩崖乃族中長者,年少時行走萬里,遠到天竺求學,就是為了保住這支柔然血脈,天下之大,還能有哪個地方比得大唐天朝更適合安家落戶?如果得到了徐真的帶領,將來在大唐安居樂業,漢子們一身蠻力有所傾瀉,說不得還能建功立業。
徐真本就有此等意願,心頭已然大喜,但卻裝出為難皺眉之色,又假意與張九年嘀咕了半天,這才像下了莫大決心一般,朝老上師應允道:“既是如此,縱然再艱難,徐真也必保得柔然兄弟們立足安身之地!不過麼...”
老上師淡然一笑,睿智的雙目似乎早已看透了徐真的狡黠,坦誠說道:“少郎有何要求但說無妨,老夫自當努力爭取。”
徐真這才嘿嘿一笑,也不拐彎抹角,說道:“上師應該明白,大唐風氣開放,容納百川,對異族人也是來者不拒,然則兄弟們殺伐之氣過重,徐某怕壓不住他們,適當時機,還請老上師多多幫忙才是...”
摩崖呵呵一笑,將徐真拉到一邊來,二人低聲說了一陣,後者肩頭聳動,讓凱薩又想象到徐真奸笑的模樣,想下意識地罵一句狡詐的唐人,但突然望著那背影出了神,竟然罵不出口來了。
柔然人很快就將整個營地清掃了一遍,馬匹全部收攏起來,馱著物資,跟著徐真回到了高坡之上。
徐真回頭望去,營地處於熊熊烈火之中,那些柵欄又被柔然人立了起來,不過每一根柵木的尖端,都串著一具無頭屍體,看著如此慘無人道的場景,徐真心頭多少有些不舒服,雖然見慣了生死,但他畢竟接受過文明世界的薰陶。
不過他很快就回過神來,因為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去處理。
他掃視了一圈,柔然勇士顯然對他很是鄙夷,反倒之前一直與自己不對眼的凱薩,此時看自己的目光顯得柔和了許多。
徐真很清楚,這些柔然人就是一柄雙刃劍,用得好,自然所向披靡,自己掌控不住的話,反倒會給大唐帶來極大的麻煩。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做足了心理準備,這才朝摩崖微微點頭,後者將手中蛇杖高舉,柔然人肅然安靜下來,聆聽長者教誨。
摩崖嗓音低沉,音量並不高,卻擁有著一股穿刺耳膜直透人心的魔力,徐真聽不懂突厥話,但能夠感受到柔然人眼中的不屑和挑釁,他們是沾滿鮮血的狼,又怎麼可能讓徐真這頭乾乾淨淨的羊來統領?
凱薩附耳即時翻譯,徐真面色越發冷漠,直到柔然人敲打著兵刃,用騷動來發洩自己的不滿,徐真才昂然站了出來,他將手中長劍高高舉起,頗具挑釁意味地指向那名最高大的柔然勇士!
這位烏洛侯氏的柔然勇士名叫高賀術,無論馬戰步戰,都是族中最強者,正是與黑大個周滄惺惺相惜那一位。
徐真的舉止無疑讓高賀術感受到了羞辱,摩崖也不制止,任由他縱馬而來,倒是不知內情的凱薩摸出那雙短刃,護在徐真的身前,感動之餘,徐真還是抬手將凱薩撥到一邊去,自己傲然而立,高賀術勒住馬頭,馬鼻的熱氣直接噴到徐真的臉上,只差那麼一步,馬蹄就要踏在徐真的身上,可見他的騎術多麼的高明,簡直能夠和戰馬心意相通!
高賀術嘰裡咕嚕說了些什麼,柔然人鬨然大笑,然而徐真卻輕輕微笑,轉身走到身後一塊巨石旁邊,抽出手中長刀,雙手倒握,刀尖點在巨石之上,猛然用力往下一紮,寶刀清脆入石半尺有餘!
“告訴他們,誰能夠拔出這柄石中刀,我和我的兄弟,就給他當奴隸!”徐真正色朝凱薩說道,轉過身來,朝倏然安靜下來的柔然人輕輕微笑。
(注1:柔然大官的官職有國相、國師、俟力發、吐豆發、俟利、吐豆登、俟斤等。俟利發,也作俟匿伐,職位很高,為可汗族系擔任,掌一方之軍權。此官號後為突厥所繼承。吐豆發,亦作吐頭髮、吐屯發,僅次於俟力發之官職,為柔然王族擔任。此處用埃利發來表示周滄有堪為柔然將軍的大勇武,僅代表大勇士。)
(注2:柔然、突厥和蒙古的語言都出自於匈奴語系,此處突厥語其實是柔然人的古突厥語。)
(注3:此處徐真的魔術創意借鑑亞瑟利用石中劍就成為英格蘭全境之王的故事,讓李德騫提前做了準備,在米國電影《魔術師》之中也有出現過,感興趣的同學可以看一下,一部很好的懸疑電影,結局很出人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