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寒竹與葛爾赫逃至山丹河畔,清點人馬才豁然大怒,一千多弟兄居然僅剩三百餘,一個個氣息萎靡,精神不振,提心吊膽,哪裡還有半分戰意!
寒竹出師不利,首戰即被狠狠羞辱,早已將徐真的面目烙印在泥丸宮之中,葛爾赫更是恨之入骨,這一千多人馬已然是他最後的資本,被打光了自後,又如何東山再起?
然他亦是不敢對慕容寒竹有所指責,只是安撫諸多兄弟,好一番鼓氣激勵,才將人心安穩下來。
北投張掖也是無奈之舉,此時王族大將徒悍正率部攻打張掖,而徒悍乃伏允時期已故謀臣天柱王之子,與軍中聲望頗高,正是此人將葛爾赫驅出了核心,葛爾赫又豈可灰溜溜到張掖求援?
貞觀九年,第一次唐擊吐谷渾戰爭爆發,慕容伏允向西敗走,準備渡突倫川(注1),投奔于闐(注2)。李靖督諸軍,部將契苾何力聞伏允逃至突倫川,遂率驍騎幹餘追擊,因沙漠無水,將士皆剌馬飲血,終於追上伏允,襲擊其牙帳,殲數幹人,繳獲甚眾,伏允僥倖脫逃,後在走投無路的絕境中自縊身亡(注3)。
伏允之子大寧王慕容順不得不斬天柱王,率部歸唐,被封為可汗、西平郡王,吐谷渾成為唐朝屬國。
這才過了幾年,諾曷缽長大成人,繼承父輩狼性,好了傷疤忘了疼,決意侵犯唐邊,欲起用天柱王之後人,以正視聽,遂將徒悍提拔為統領將官,如今已攻張掖數日之久。
張掖是以“張國臂掖,以通西域”而獲名,囊括甘州城,刪丹等郡縣,乃要塞之地也,城池高固,若果被攻陷,甘州則朝不保夕矣!
慕容寒竹正想說服葛爾赫投奔徒悍,搬得人馬再來刪丹報仇,前方哨探斥候卻傳回訊息來,有一隊大唐殘兵居然由張掖方向而來,欲繞行唐境之後方,投刪丹去也!
聽得這支**只有數百人,且行動倉皇,軍容不整,人心渙散,慕容寒竹大喜過望,連忙讓斥候再探,卻與葛爾赫重整隊伍,勢必要將這隊大唐殘兵給吃下來!
斥候再次回報,殘軍已然接近山丹河口不足五里,慕容寒竹與葛爾赫親自探查,預判殘軍行進方向,於河口附近的緩坡高處埋伏,多備箭矢,馬匹銜枚,士兵噤聲,靜待敵軍。
過得小半個時辰,果真見得這支不足五百人的殘軍來到河口附近,倉皇狼狽,連斥候都不敢放出來,急衝衝欲渡河,旗幟歪斜混亂,依稀可辨旗幟上乃“段”字是也!
段瓚此時也是懊惱不已,先前急速行軍,欲投張掖,以救甘州,遂繞過了刪丹,從郡縣後方而過,明知刪丹被圍而不救,不曾想到了張掖,卻已然四面受敵,儼然成為了孤城,段瓚大驚失色,本想回到刪丹,助徐真一臂之力,卻被吐谷渾的遊騎發現,惡戰了一番,八百新兵嚇得魂不附體,面對只有三百多的敵軍遊騎,硬生生被對方衝散了大陣,斬殺了一百多人!
侯破虜更是氣得暴跳如雷,因為對方那三百遊騎兵的首領,居然是自己設計放跑的慕容驍!
此胡虜端的是堅韌不屈如山中磐石,幾次三番被俘,又接二連三逃脫生天,奸猾如狐,堅韌似狼,卻又兇猛過怒虎,不與段瓚整面交鋒,只是一路吊在後面,一如餓狼追獵雄鹿,獵物稍有鬆懈不慎就果斷髮動突然襲擊,咬下大塊鮮肉之後馬上逃走,讓你追擊不敢,又奈何不得,過不了多久又去而復返,不斷重複,讓你流血至死,直到今日,八百新兵已然只剩下不足五百之數!
段瓚也曾是堂堂都尉,掌兵五千的狠人,若非手底下新兵不濟事,張慎之又是廢物一個,也不至於如此狼狽不堪。
侯破虜雖有小勇,然行事陰柔奸險,總想著示敵以弱,覷準了時機再一舉反撲,殊不知以這數百新兵的力量,反撲也就是個自投羅網的結局。
無可奈何,段瓚所能想到的,也就只有徐真手中那二百餘精銳了,與這五百新兵相比,段瓚寧願選擇徐真那二百草原狼兵,甚至於用八百新兵來交換,他都不皺一下眉頭。
然而他知曉這是不可能之事,為今之計,只能渡過山丹河口,順流而下,希望能夠從後方打擊圍攻刪丹的慕容軍,給徐真創造些許機會。
但他沒想到的是,徐真已經奪下了刪丹,並開始投往張掖,更不知徐真的手下敗將,慕容驍的老大人葛爾赫,正偕同軍師慕容寒竹,在渡口張開了血口,就等著這五百粉嫩嫩新兵自投虎口呢!
慕容驍追得緊,段瓚手中雖有斥候老兵,然經歷過數次有去無回之後,他乾脆連斥候都不放出去,只求快速抵達刪丹域內。
時值深秋,寒風已瑟瑟然催人打抖,軍心冰涼之餘,又碰到黑水攔腰,諸多新兵早已苦不堪言,卻只能硬著頭皮咬著牙,準備渡過河口。
深秋旱季,水位不高,雖有連綿小雨,卻無法使河水更加充沛,段瓚心頭慶幸,這好歹也是不幸之中的萬幸了,趁著慕容驍還沒趕到,連忙呼喚弟兄以最快的速度探查水位。
河口只有數丈開闊,但水勢也算得平穩,山民架設了獨木,三三兩兩並做一處,雖不穩固,卻算得一座木橋,可惜不能騎馬,只能小心牽馬而行,以防馬蹄陷落獨木之間的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