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真身被傷勢,甘州城中又多夜警軍士,四處周遊,腳步喧鬧,更有牛馬拉扯磚石木竹,加固城防,故一夜小睡,動輒就醒,頗不爽利。
翌日起身,雖少見豔陽照耀,卻因起居不慎,飲食又不精,以致體內多濁氣,精神著實萎靡,念起昨夜通讀《增演易經洗髓內功》,遂洗漱了一番,清淨了身子,照著法門吐納了小半個時辰,果真神清氣爽,精神大振。
繼而又照著內功法之中的圖解,耍弄龍虎鷹豹之姿態,複習七聖刀之中的軟骨瑜伽之術,待得天光大亮,整個人卻是容光煥發起來。
閻立德一早就命人送來早膳,與徐真填了肚腹,趕忙拖著徐真來到了匠營。
因上次實驗發生了事故,匠營頓時成為了軍中險地,平素無人敢近,只得驅使了一批軍奴在此做工,整個匠營彌散著一股令人壓抑的緊張氣氛。
徐真上次交付閻立德的圖紙,並非床弩,亦非拋石機之流,乃貨真價實之火炮,仿照明崇禎軍中重器“神威大將軍”所設計,又經徐真妙思改造,全銅鑄就,勢必造器以震驚天下!
其時炮身炮架等盡皆造就完備,苦於彈藥配比與填藥多寡的斟酌,故而將李淳風調到甘州來驅使,然則尋常黑火藥根本無法滿足需求,徐真圖紙之中有無彈藥配方,這才急切切呼喚徐真。
營房之中多堆疊斗大的石彈,諸多軍奴敲敲打打,正在磨礪圓彈,熔爐周遭架設陶具模型,顯示在澆鑄鐵彈。
徐真之火炮,依元明之制,以銅鐵為具,如筒狀,長八尺有餘,重逾千斤,中實以藥,而以石子塞其口,旁通一線,用火發之,射程可達二里,聲威並重,甚是驚人。
撫摸著眼前重炮,徐真心頭難免湧起一股豪氣來,雖說他沉浸於魔術,對爆破原理多有涉獵,於玩火一道更是痴迷,然真正將腦中大炮付諸於實驗,無論在現世抑或大唐,都是第一次!
眼看著徐真愛不放手,對著重炮端詳摩挲,閻立德也是連連翻白眼,小聲咕噥道:“莫小看你了老哥哥的本事,區區銅炮,又有何為難之處,你且隨我來。”
徐真見其高昂如雄雞,遂移步來到匠營後方露天庫藏,卻見得七門同等重炮排列身前,炮管光亮,炮架炮車堅固如臺,讓人心頭暗自震撼不平!
“老哥哥真真好手段!哈哈!”徐真見得這幾門重炮,大喜著由衷而贊,閻立德卻撇了撇嘴,不滿地抱怨道:“空有重炮而無火藥,又有甚用,某完功於此,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徐真連連稱好,即刻往匠營西北而去,尋找李淳風,共同研究烈藥之理,臨行前玩性大起,問閻立德這重炮可曾取名,後者一臉鄙夷,以示無聊,徐真卻一臉肅然,教訓道。
“如此神威之軍械,堪稱軍國之重器也,不擬名以紀之,如何流傳千百世!”
閻立德心頭一凜,顯然被徐真那一股豪氣所震懾,當即問曰:“既如此,該以何名分稱之?”
徐真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眼前陡然一亮,朝閻立德說道:“此炮可稱之為真武大將軍!還不速速命人銘刻於炮身之上麼!”
閻立德也未多想,吩咐下人銘刻炮名,繼而與徐真去見李淳風,行到半路卻突然醒悟,給炮取名是假,此子擔憂功勞被奪是真!
此炮卻是來源於徐真之構思,所名真武,帶著徐真之名,若他日揚威寰宇,徐真之名必不脛而走,軍中尚敢有人對他不服帖?
“好個狡猾的小子!”閻立德貴為大匠,為人又正直坦蕩,不需貪圖徐真之功,徐真亦相信閻立德和李靖的為人,然他需提防其他人貪墨了他的功勞,如今他乃眾矢之的,不得不迅速提升自己軍中之地位,否則終究無法擺脫棋子宿命,遭人隨意擺弄。
徐真此舉亦使得閻立德敏銳嗅聞到軍中兇險,此番戰役,幕後之爭或許要比正面戰爭還要慘烈得多了。
李淳風涉獵百家,對道宗秘法更是深有體會,丹鼎之流亦不陌生,然硝火熾烈,又不認人,太軟則無法催動鐵彈,太烈又生怕不易操控,若炸了炮管,就只能落得個出師未捷身先死的後果,遂鑽研之際也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見得徐真與閻立德聯袂而來,李淳風喜不自禁,這徐真也是個有真本事的小郎君,創思敏捷不說,竟頗熟藥性,硝磺丹砂各自配比,有法有度,手腳謹慎而心思細密,卻是讓李淳風好好見識了一番。
三人正小心忙活,卻聽得營外喊殺震天,徐真面色一沉,疾奔而出,卻見得那野虜軍士如決堤潮水一般從地道入口緩坡處衝殺了出來!
“那密道卻是被發現了!”
李淳風和閻立德相視一眼,不由臉色發白,這二位可是沒得武藝在身的!
徐真來得輕鬆,並未披甲,渾身上下也只有一柄長刀在手,見得匠營之中多陶罐,遂命軍奴將剛剛配好的火藥裝填到陶罐之中,插入了火線,又用砂石蜜蠟封死罐口,命軍奴隨身帶著火鐮,跟著他一同出去抗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