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這後世有句俗語,若論這夫婦,紅線纏了腰,赤繩牽了足,百年修了同船渡,自是執手偕老,富貴同當,患難與共,然又說夫妻本是同林宿,巴到天明各自飛,可見因人而異耳。
凱薩雖是徐真婢子,初是又差點奪了徐真的命,然一路歷險,卻替徐真擋過死,那雕弓之情義,此時仍舊曆歷在目,又舍了清白身子給徐真,二人情投意合,相互扶持,早已勝似夫妻,就差了個名分罷了。
即使如此,徐真自不能放過了凱薩,任由他人來羞辱她,漫說這背後有著千絲萬縷的明爭暗鬥,就是這數子奪嫡的大戲,徐真說不得也敢進去插一腳了。
此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是也!
卻說趙恭存入了府衙,公堂上正熱鬧得緊,賀蘭白石坐山觀虎鬥,劉樹藝與趙庸是面紅耳赤,也沒個相讓。
那賀蘭楚石也是個有眼力的人,見得趙恭存來了,怕那趙庸是壓不住了,故而也賣了個人情出來,終結了這爭端。
“二位同僚務須再多作爭辯,這案子是拖延不得,不若各退一步,本官就判個杖責六十,若成了便成了,若不成,那就呈到上頭去,一拍兩散也就作罷了。”
趙庸和劉樹藝還待爭辯,卻是轉念一想,真個兒呈了上去,這案子可就提了檔次,陰暗腌臢的爭鬥說不得要牽扯出許多人來,也就不再多言。
縣令命人取了證狀給凱薩描了圖形,三司使又各自用了印章,這才將決議公文報了上去,若無意外,翌日就要對凱薩執刑。
幾位都是官面上的人,見了晉王府上趙恭存來旁聽,自然要寒暄一番,那趙庸卻不識抬舉慣了,冷著臉見了個禮,也就紛紛離開,到了衙門口,正好見得徐真,不免一番趾高氣昂。
徐真卻是忍氣吞聲,偏過一旁去,豈知那趙庸是有眼無珠的渾人,擦肩而過卻冷笑著嘲諷道:“徐郎將倒是辛苦了,本官不忍直視,就透露些與你聽聽,你那婢子躲了死罪,明日剝了衣裳打幾棍也就沒事了,徐郎將不必憂慮太多,這等婢子召之即來,何必傷了心神。”
雖說唐人將奴婢當成私產,可任意處置,但也僅限於主人家,若他人對自己奴婢謾罵毆打,那就是觸犯了私產,律法上都是容不得的!
再說這凱薩在徐真心中分量如山海,又豈容他人褻瀆,真要將凱薩剝了衣服杖責,徐真非暴起殺人不可!
這趙庸的面子越看是越難看,徐真捏緊了拳頭,強忍著心頭怒火,卻沒想到周滄犯了硬氣,聽這狗官明裡暗裡汙衊自家主母,心裡是按捺不住,可又聽了張久年的囑託,不敢多生事端,恨得咬牙切齒。
那趙庸還在徐真面前賣弄,周滄已經忍不住,仗著兄弟身形的掩護,繞到了衙門側翼的車子前面來,從後打昏了車伕,操弄起陌刀來,三五下就將那大車給拆成了一地的雜碎,一拍牛股,將那拉扯的老牛都給放跑!
徐真也不管那趙庸暴跳如雷,見得周滄兀自竊笑,知是這廝的手段,心頭也是溫暖,待得片刻,趙恭存與劉樹藝一同走了出來,徐真連忙迎將上去,這才將情況細細分說了個清楚。
劉樹藝又將自己所得的疑惑都說了出來,想來那些個杜家的惡僕,必定是假借身份,實則行刺的兇徒,卻是不知這杜家是否有牽連,到底真相如何,還需問過凱薩本人。
徐真心切凱薩,求著入了牢房,與凱薩見了面之後,心有不忍,眼眶子一下就紅潤起來,惹得凱薩親暱地颳了他的鼻子,故作嘲笑道:“我的郎將哥哥,何以這般女兒態,羞也不羞!”
雖凱薩並未遭遇拷問,然與那些個惡徒爭鬥之時,仍舊落下了些許輕傷,又米水不進,人兒都憔悴了許多,徐真自是心疼,不解道:“姐兒乃女中趙雲,這三五個爛人,如何處置不了,怎地就落了彀中!”
凱薩見徐真牽掛於她,心裡也是暖洋洋的舒服受用,連忙解釋道:“這些人確實不濟,但其中參了三兩個刺客好手,奴家想著必是衝著我的好弟弟來的,就將那些刺客好手給處理乾淨了,只是又擔心給你惹了禍事,每個法子,只有束手就擒,免得讓你落了把柄口舌...”
徐真見凱薩說得情真意切,如此生死關頭,居然還想著保全他徐真,心裡莫名難受起來,又問起當時的細節,與凱薩說道清楚,勢必要查出真相來,必不讓凱薩受辱,這才離了牢房。
趙恭存既是會辦事的人,遂託了縣令,交代了下去,不讓人騷擾凱薩,一應用度都端了好的上去,好生伺候著,這邊又跟劉樹藝商議了一下,帶著徐真截住了賀蘭白石。
這賀蘭白石正封了決議,想驅使官吏送到刑部去批覆,卻讓趙恭存給攔了下來,又與之耳語了一番,那賀蘭白石也時不時偷看徐真兩眼,眉頭緊皺又舒展,也不知跟趙恭存溝通了甚麼買賣,終究是點了點頭,與劉樹藝打了個揖,朝徐真點頭示意,這才離開。
趙恭存見著賀蘭白石離開,這才與徐真講明,他已經打點好了關節,賀蘭白石答應延遲一個晚上再上報刑部,待得刑部審議又有大半天拖延,如此一來,凱薩的執刑時辰將拖後這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