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神情怔忪而悲傷,像是沉浸在某些回憶裡無法自拔。
瞑光看了她很久,終於忍不住出聲道,“小苓。”
冷清且冽的嗓音像風一樣掠過耳畔,熟悉又虛幻。百苓眼眸微動,目光觸及瞑光的臉龐,畫面竟有剎那恍如那時,他一襲銀衣玉帶,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
太像了。
也太……讓人不愉快了。
百苓微微皺眉,聲音一下子冷了下來,“我說過,不準那樣叫我!”
她總是這樣,突然就生氣了。
瞑光垂下眉眼,一如過往遭到訓斥後的模樣——表面溫溫順順的安靜,卻能清楚感覺到他散發出來的負面情緒,沮喪、傷心、痛苦……
百苓知道,只要他沒給出回應,就代表他不會聽從那道命令。都說柳靈郎與修行者之間心靈相通,最是善解人意,可瞑光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在有些事情上固執得不行,又彷彿逮準她吃軟不吃硬,總是以這樣的方式發出無聲的抗議。
罷了罷了,好歹是隻天級鏡妖,卻紆尊陪伴她百年,偶爾有點小情緒也正常。
百苓語氣稍緩,“那枚棋子還在計玄手上?”她指的自然是昨夜帶回來的那顆六角鎖魂棋子。
聽到她問,瞑光手掌微翻,露出一枚看似普通的白棋。
他的手很漂亮,手指長而均勻,帶著幾分靈動的美感。面板白得近乎透明,青色的脈絡蜿蜒至寬袖內。當然,那枚戴在他食指上的菱環銀戒也不錯。
“他還回來了?”百苓稍顯詫異地拾起他手心的法棋,略略感應了一下,裡面的魂靈已經空了。但是昨天裡面分明困著三條魂靈,那麼除了曲薇和王道長的靈……另一條魂靈去哪裡了?
“那條魂靈逃走了。”看出她的疑惑,瞑光開口道,“計玄說,他念咒放靈的時候,那條魂靈逃出容器,不知所蹤了。”
“計玄說?”百苓皺了下眉,“你不在場?”
瞑光從善如流,“你當時不省人事,我必須守著。”
見他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百苓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對著陽光,若有所思地端量指間的法棋。能從六角鎖魂棋裡逃脫的魂靈可不多,而生人之靈極易分辨,計玄絕不可能犯那種低階失誤。
百苓左思右想,喃喃自語道,“不會出什麼問題吧……”如果只是被倒賣的普通魂靈,運氣好逃了也就逃了,可她總覺得,這次的地府之行太過順利,也太過詭異了,讓她不得不多想。
橫豎想不出個所以然,百苓躊躇了一下,把棋子放回瞑光手裡,“收起來吧。”
瞑光問道,“不用處理掉嗎?”
“不,先留著。”直覺告訴百苓,這件事還有下文,“我想看看,會不會有人來找這枚丟失的棋子。”
瞑光說道,“六角鎖魂棋是五方鬼帝所持之物,他們不會做倒賣魂靈的買賣。”
百苓不置可否,“整個地府都在鬼帝的統管之下,他們也許不屑做,但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瞑光輕微地蹙了下眉,“地府七十五司,疆域遼闊無比,他們未必事事知悉。”
他的言辭間頗有篤定及維護之意,百苓也不在意,只當他對神職過分崇拜了,“不要把神想得太崇高了,他們也會有利益考量。天庭是這樣,地府也一樣。何況,地府之中,只要是鬼帝想知道的,就沒有他們不知道的。”
“好了,看也看過了,該回去了。”然後不等他作回應,百苓伸了個懶腰,自顧自地轉身下樓了。顯然不願在這個地方多待片刻。
瞑光曲攏手指,收起掌心的法棋,也默默地跟隨在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