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葉成幃的話,溫毓鳴再看向四處蠢蠢欲動的百姓,只覺草木皆兵,身形顫顫巍巍的連忙往後退了兩步。
可還未來得及搭話,便見門口所有百姓立時跪了下去:“還請知府大人為我等做主,為嶽州受難的百姓做主,讓賑災糧食早些送往巴陵縣。”
“咱荊州府地少民稀, 每年所產糧食連自己個兒都養不活,如何能運到嶽州府去。”
溫毓鳴臉不紅心不跳的敷衍道:“你們也該體諒體諒本府的難處,本府身為六縣兩散州的父母官,得為全府上下上百萬軍民的生計著想,你們都將糧食運到了嶽州,萬一荊州府鬧出饑荒本府如何向大家交代, 又如何向朝廷交代?”
靜默片刻,他又接著勸道:“大家都散了吧, 這個時候咱們也只能各掃門前雪,顧著自家的一畝三分地,至於江南的饑荒真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自有省府和朝廷想辦法,哪能讓咱們江北的百姓跟著南轅北轍的運糧。”
花如錦本還在想著葉成幃剛才那番話,聽到溫毓鳴冠冕堂皇的勸誡,便順勢站了出來:
“各國紛爭尚有移民移粟,天朝一統何分江南江北。”
直面溫毓鳴,花如錦不卑不亢的質問道:“民女斗膽一問,嶽州知府為穩物價平民心,才以鹽、茶引置換各地糧食,一來是想為朝廷減輕賑災負擔,再則也是為了解決嶽州的燃眉之急,可知府大人卻下令禁止荊州府各縣米商運糧入嶽州,一旦鬧出更大的饑荒,大批難民湧入荊州府, 知府大人安置還是不安置?”
溫毓鳴聽得神色一震,頓時陷入沉思。
花如錦氣定神閒的繼續道:“民女再問,嶽州各地眼下無米可供, 身為兄弟之城, 荊州府與嶽州府跨江而望,相隔最近,嶽州若有不良米商囤積居奇,故意哄抬物價,引起大範圍暴動,嶽州知府得知溫大人故意不施援手,置嶽州百萬軍民於水火而不顧,上奏彈劾溫大人,溫大人覺得陛下會不會問罪嚴懲於您?”
溫毓鳴冷靜的面容上漸漸現出恐慌。
他倒是忽略了這一點。
唐季那老東西正愁著尋不到自己的把柄,嶽州若真鬧出饑荒餓死了人還不得將責任推到自己身上。
而在前來的路上,花如錦聽花閔澤說花君堯在孟家採買米糧時孟家米行故意上漲了一成米價,如今又開始低了兩成的價格收購米糧,心裡大致便猜到了是誰在從中作梗。
她眸光深邃的望了眼躲在人群中看熱鬧的孟老員外和花君煦,目光流轉間再次堅毅的看回一臉苦思的溫毓鳴:
“溫大人向來高瞻遠矚,民女覺得憑著知府大人的智慧定是不可能看不出其中的利害,民女第三問,究竟是何人與大人有著如此深仇大恨, 想置大人於萬劫不復之地?”
聽到這裡,溫毓鳴終於抬起頭來,滿腔憤怒的在人群中搜尋著孟家老員外和花君煦翁婿二人的身影。
“眼下秋收在即, 江陵城米價出現嚴重波動,折價厲害,可見荊州府的糧食是供過於求,如此只會導致所有米商跟著降價售賣,若是讓米商們都賠了銀子,往後的江陵城還有誰去外面轉運米糧為百姓謀福為大人分憂?”
花如錦再次調轉目光,饒有深意的看向人群中的花君煦和孟老員外:“又或者讓一家獨大,控制了江陵城的米價,官府再如何穩定民心。”
一席話下來,當即就讓溫毓鳴心中有了決斷,連忙朝著人群中大喊道:“傳本府令,立刻放糧南下,沿江上下各處巡檢司衙門全力護送荊州府糧隊前往嶽州,若有閃失本府嚴懲不貸。”
話落,便立即視向孟員外和花君煦翁婿二人,勃然大怒的吼道:“孟言禮,你身為江陵城米行行會的堂主,這次若我荊州府的米價再有半點波動本府抄你滿門。”
“知府大人,這事並不關乎老朽啊。”
孟言禮嚇得驚慌失措的匍匐上來,極力懇求道:“知府大人開了這條門路,江陵城的米糧定會供不應求,草民即便是傾家蕩產也難以應付整個江陵城的百姓啊。”
“那是你米行的事,與本府無關。”
溫毓鳴目色凌厲的瞪著孟言禮:“自今日起,你米行的米價便是我荊州府的米價,若敢上抬本分,有你好看。”
訓斥完孟言禮,這才慢調不吝的看向正瑟瑟發抖的花君煦:“花訓導,看來你對本府頗有不滿啊,就老老實實的滾回縣學去吧,這府學的門檻你也不必再惦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