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去意已決,桃枝枝知道自己再也沒有理由能留住他。
步霄先行一步,回了天界,給了他們足夠的時間來道別。
兩人沉默的站在一棵光禿禿的樹下,桃枝枝忍不住問道:“你打算去哪兒?”
“去哪兒都好。”
寒風凜冽,道人的目光不由落在了她鬆鬆垮垮的披風上。
他忍了忍,沒忍住,嘆息著將她披風規整好,重新系緊了。
桃枝枝任他擺弄,突然說道:“你做事情總是這樣一絲不苟,剛開始我還以為你只是有一點強迫症,後來,我才明白,你是把我當作她了。”
“……”道人收回手,視線落到了地上:“我沒有。”
桃枝枝卻點了點頭,小臉被凍得紅撲撲的,連帶著鼻頭,被披風上的一圈白毛襯得像個瓷娃娃似的,“你沒有,因為你也未曾發覺。”
“我想,大約你身邊從來都只有她一個人,所以,潛移默化中,你對我,便像對她一樣了。”
“你看著清清冷冷的,若沒有她,便沒人知道你有多溫柔了。”桃枝枝頓了頓,問道:“你真的,不去找她了嗎?”
道人沒說話,桃枝枝在沉默間知道了他的答案。
“不見一面,真的,不會後悔嗎?”
“我曾也以為我的執念便是再見她一面,經此一事後我才明白,我只要知道她活得很好便足夠了。”
“……”
“一見又生一念,這一面終究是不見為好。”
“……”
桃枝枝默了默,又默了默,最後終於忍不住了,拉著道人的袖子晃了晃:“啊,道人哥哥,你便告訴我她是誰吧,我實在好奇極了!”
道人不由失笑,伸手便要去刮她鼻子,想到桃枝枝剛剛說的話,便將伸到一半的手收了回去,“你就裝了這麼一小會兒的大人,就又要變回小孩子了?”
桃枝枝沒有理會,舉起手發誓:“你放心,我什麼都不會告訴她的!要不,我去找她做朋友吧?你知道我在天界朋友少,人間有句話是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朋友多了路好走嘛,你不希望她多我這麼一個靠譜的好朋友嗎?”
唔,靠譜……道人覺得,她可能不太瞭解自己。
“朋友在精不在多,你這便回去找你朋友玩吧。”
“我回去也找不著她啊,”桃枝枝說著突然想了起來:“啊,是了,聽步霄哥哥說,心月和故淵上神已經回到天界了,哎,也不知她此番……”
只聽得“心月”二字,桃枝枝再說什麼,道人便再也聽不進去。
他閉了閉眼,將起伏的情緒藏好,張了張嘴,卻也還是無法不帶任何感情平靜的念出那個名字,便垂著眼問道:“你的,那個朋友,她是個怎樣的人?”
“啊,你說心月嗎?”桃枝枝想都不用想,如數家珍般說道:“她什麼都好,因為她成仙之前有個主人,將她教得特別完美,所以故淵上神走哪兒都願意帶著她去,不過呢,她跟我一樣,是木頭來的,我們花木一族,成長緩慢,於人情一事上,還不得要領,需得好好學……”
道人聽得認真仔細,生怕錯過隻字片語似的,待她說完好一會兒,這才問道:“那故淵上神待……她如何?”
“故淵上神最喜歡她了,當然待她也是極好的呀。”桃枝枝說道:“這次還特意陪她下凡幫她找主人呢!”
“……”道人一震,別過臉去,問:“她為什麼……那,她,尋到了嗎?”
“唉,這事說來話長,她能記起他們在一起生活的點點滴滴,卻記不起家在哪裡,更記不起她主人的臉,茫茫人海,哪有那麼容易啊!”
“既沒找到,那,她為什麼又不尋了呢?”道人說完又是一震,自己在希望些什麼?!
正要找補,卻不料桃枝枝已經回答了他:“這說起來還不是怪故淵上神,說人間有機緣的是他,將心月騙出來結果卻遊山玩水的也是他!真是太壞了!”
桃枝枝又陷入了黑故淵的日常中,卻沒聽見道人說:“鶯飛草長,世間永珍,總是擁有無法言說的治癒力量,我想,他大概只是不想讓她傷心吧。”
待桃枝枝從義憤填膺中回過神來,這才問道:“你剛剛說什麼?”
“沒什麼。“道人回:”如此說來,她肯定正自傷心,你還是快些回去陪陪她吧。”
“嗯。”
“那麼,就此別過。”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