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張臉,雖已暌違四年之久,但偶爾午夜夢迴,卻也會夢到。許是因為總是噩夢的緣故,所以,記得便也格外清晰。
這樣深且銳的眼,這樣濃且利的眉,想要忘,怕也是難。
知道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呢,葉辛夷只能假作不知,瞄了一眼,便是垂下頭去,適時的羞怯。
只准你看,還不准我羞麼?
怎麼說,你也是個大男人,我是個大姑娘,你這般大赫赫,不加修飾的打量,我自然也該理所當然地羞。
你就算懷疑,姑娘我也要打消了你的懷疑。
葉辛夷努力忘卻眼前這個人是誰,只將他當成一個尋常上門看診的病人。
神色微微帶著些拘謹和羞澀,細細檢視了他的面色,微蹙了蹙眉。
而後,查探過了他的舌苔,又細細把過了脈,竟是在心底“咦”了一聲。
末了,才遲疑問道,“大人可是脾胃不舒?”他雖沒有穿那身官服,可他的身份,他們彼此心知肚明,葉辛夷也不想故作不知,遂大大方方喚他一聲“大人”。
沈鉞倒也不以為意,面色如常地輕輕“嗯”了一聲,“我這是老毛病了,只是從昨日起,便格外不舒服些,這才來瞧瞧。”平日裡,多是忍忍便過去了,大抵因著這姑娘家恰恰便是開藥鋪的,便有些忍不住了。正好今日不當值,倒是巧得很,自然要過來看個病。
葉辛夷心裡倒是有些納罕,沒有想到還真是病了。
“既然是老毛病,大人便該好生將息著才是。昨日大人想必是喝了酒,這才不舒服了。”昨日摔到他懷裡時,那氤氳的酒味兒可瞞不過她的鼻子。
葉辛夷是隨口說的,說罷,才覺著這事兒聽起來有那麼點兒尷尬,畢竟,這個話總會讓人不經意想到她是如何知道他喝了酒的。
果不其然,抬眼便見得某人深墨般的眸子將她凝著,目光......深邃難懂。
葉辛夷匆匆垂下頭去,不自在地抓了筆,鋪了紙,“我給大人開個方子,只我沒怎麼開過方子,為了穩妥起見,大人還是先找個懂的人看看再抓藥。不過,這脾胃上的毛病,還是主要靠養,平日裡飲食清淡規律些,忌寒涼,更是忌酒。”
“知道了,往後,定不會再喝了。”他說,平平淡淡的話,卻是再正兒八經不過的語氣,恍似承諾一般。
惹得葉辛夷很是不得勁兒,誰讓你跟我保證了嗎?
眼下的氣氛不知為何,有些詭異。
葉辛夷不敢再開口說話,收回視線也不再看他,低下頭去,專心致志開起了藥方。
她專心開方子,他就專心看她。
姑娘垂首間,那纖細勻稱的頸項微微垂著,很是優雅的弧度。坐的姿態,握筆的姿勢,都是說不出的好看,筆下的字跡,亦是端麗秀致。
沒一會兒,葉辛夷嬌俏玲瓏的鼻尖便是冒出了汗。
自然不是寫字累的,沈鉞恍惚間明白了什麼,深墨靜海般的眸底極快地掠過一抹亮光,身子往後一靠,雙手環抱在胸前,更是看她看得專注。
葉辛夷渾身都不自在起來,再看,再看就被你看個對穿了。筆下一歪,險些寫壞了一個字,好歹圓了回來,只那一筆,卻濃了好些。
葉辛夷看著,皺緊了眉。悄悄深呼吸了兩下,總算是平穩下了心緒,都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這會兒,更是要沉住氣,才能儘快開好方子,儘快將瘟神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