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景雩無聲拱手退出。
待得南書房的門在身後合上時,他站在屋簷下抬頭看了看頭頂的天,黑沉沉的,窒悶得不見半絲風氣,熱氣籠在四周,不動也是一身的汗,汗津津、黏膩膩的,難受得厲害。
沈鉞倒是會看天,這夜裡,果真怕是要下一場大雨的。
半晌,他才收回視線,舉步往外走。
到了宮門外,他的親信暗衛迎上前來,他腳步不停,翻身上了馬背,拽起韁繩,要策馬疾馳之前,卻又頓住了動作,只是握著那韁繩,坐在馬背之上,垂目不語。
“爺?”那親信暗衛跟了他良久,深知他此舉有異,不由低聲詢問道。
朱景雩卻沒有做聲,又維持著那垂目沉思的姿態過了片刻,這才抬起眼道,“派人一路往南,到江北一帶去探一探,讓長江沿岸各處衛所都緊著心神,我只怕夏長河不只劍指關中這麼簡單。”
“爺的意思是……”暗衛臉色驚變。
朱景雩卻並無回應,一扯韁繩,一聲輕喝“駕”,便是縱馬疾馳入了暗夜之中。
聽到京城傳來的訊息,說是賢妃承受不住坊間那些不堪的傳言,一時想不開,竟是為了皇家顏面,在永安宮中服毒自盡時,沈鉞和葉辛夷星夜疾馳,剛好過了長江,到了長江以南,與秘密潛至此處的夏延風匯合。
聽說這個訊息時,葉辛夷的第一反應就是“不可能!”
這怎麼可能呢?漫說寧王對賢妃的看重在那兒擺著,就是賢妃自己也不是個會輕易尋死的性子。
“也沒什麼不可能。”沈鉞沉吟片刻後,抬起眼望向葉辛夷。
葉辛夷嘴角翕張了兩下,垂下雙眸,恍然大悟。
世間最薄情莫過皇家!為了天下和權力,什麼都可以捨棄的事兒她難道還見少了嗎?
何況,就算寧王捨不得,就算賢妃並非輕易尋死之人,可是此次的事兒,對寧王的聲譽甚至是剛剛出徵的那五萬大軍的軍心,以及整個大名百姓的民心都是極大的衝擊,為了寧王和朱景雩,賢妃卻未必不會心甘情願為那爺倆兒去死。不過這麼簡單粗暴的一招,便已是將她早先佈局的不良影響降到了最低。這一應對,實在算得厲害。
“不過……”沈鉞話鋒一轉,“這事兒確實還不好下定論,若我是寧王的話,此計倒是個天賜的良機。既能解了眼前之危,也可讓賢妃藉機脫離了牢籠,天高海闊。”
“你覺得……賢妃之死可能是假的?”葉辛夷雙眸亮了亮,仔細一想,是啊!這不就與當初餘氏那一步棋一般無二嗎?
沈鉞點了點頭道,“有可能!不過到底如何,還要細細查過。”
葉辛夷聽罷,便是放了心,既然沈鉞說了要查,他自然就會讓人好好地查,說不得用不著多久,就能有確切的訊息了。
兩人說話間隙間,聽著外頭腳步聲由遠及近,轉眼到了屋子前,抬眼便見得夏延風面沉如水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