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九冬撫上溫以恆的手,十指緊握,支援道:“金剛怒目,菩薩低眉,皆是慈悲。希望他們能體會知曉你的良苦用心。”
開壇祈雨之時定在午時正,所以溫以恆這一頓簡單的早餐也是吃一口停一口看一眼摺子,放慢速度拖拖拉拉吃到了巳時三刻,直到石一清前來接人,溫以恆也才“享用”完畢。
溫以恆巳時乘轎輦從行轅出發,卻在前往官府的途中叫停了轎伕的腳步。
石一清從後方的轎輦上下來,來到溫以恆的轎輦前請示:“此地距離官府仍有一段距離,敢問溫相為何停車呢?”
溫以恆掀開轎簾走出轎子,五指合掌遙指街道兩旁的災民百姓,聲音低沉:“誒…本相為何停車,難道你石大人還看不出嗎?”
眼見酷暑天氣中,不時有忍飢挨餓的災民倒頹於道路兩邊,現在見有官府衙兵鳴鑼開道,本應迴避的百姓們卻早已餓得沒了避讓府衙轎輦的力氣。
石一清見狀也只能無聲的嘆氣,自責道:“城中慘狀如此,皆因下官及一眾都護府官員不作為,以致如此境況。”
溫以恆見石一清確實發自內心的自責,微微點點頭,而後徒步領著眾人往回走了將近一公里,來到剛才路過的官府粥棚前,看了看排長隊領吃食的災民,又望向粥棚裡的兩口大鍋。
眾為官府隨員朝著溫以恆的目光望去,只見兩口大鍋裡的粥卻是米粒寥寥無幾,清湯寡水,甚至能照出人影,與溫以恆之前要求的能在粥裡立筷而不倒的要求,差之甚遠。
“看看這鍋裡的粥吧…”溫以恆語氣愈發沉重,對身邊的官府隨員斥責道:“這是能讓災民飽食果腹的粥麼?這根本就是在溫水裡放幾粒糙米而已。”
“我大胤朝的某些父母官,深掌官權卻不肯作為,尸位素餐不顧百姓死活,踟躕誤事,路有餓殍而不知發,屯糧積蓄不肯放,以致西受降城內怨聲載道,民不聊生。”
溫以恆憤慨怒罵的語氣中,竟多了幾分難以抑制的悲從中來。
溫以恆又轉頭看了看身邊哀怨的石一清,深知維繫至此的石一清確實有苦衷與難處,便將到嘴邊的責難之語壓了下去。
溫以恆讓旭銘回行轅拿來石一清為溫以恆準備的十石糧袋,命粥棚裡的官差熬粥。
“溫相,這可是下官為您準備的一辦口糧還多呀…”石一清訝異道。
溫以恆揮手止住石一清的話,只親自在一旁監督官差熬粥。糧袋裡一粒粒細白精米被倒入黑黢黢的大鍋裡,瞬時激起一片沸騰的水汽煙霧。
最後官差用溫以恆捐出的這十石精米,熬出了可立筷子而不倒的濃稠白米粥。溫以恆走到排隊領粥的災民面前,聲音微顫:“這新粥啊,很快就會熬好了…”
溫以恆話裡有話,意味深長。這句話不僅是說給捱餓的災民們聽,更是說給身邊的官府隨員們聽,甚至還要借隨員之口說給那些不肯捐款借糧的官員及富戶們聽的。
由於溫以恆在前往府衙的過程中在路上耽擱了時間,所以原本定於午時正開壇祈雨的活動,推遲到了午時四刻,也正是烈日最當空的時段。
都護府的其他官員和名冊榜上有名的富戶們不知溫以恆有事在路上耽擱,只從早上巳時開始便在官府集合完畢,等待溫以恆的到來。
雖然大多數人對溫以恆的“遲到”很不滿,但也只能礙於自己的“官卑職小”而不敢置一詞。
午時四刻正,姍姍來遲的溫以恆親自率領眾位西受降城的官員,及名冊上排名前十的富戶們,登上高臺開壇焚香,行禮禱告,通狀祈雨,期三日雨足。
溫以恆住持的這場開壇祈雨與民間自發的祈雨不同,並不會請來巫師當眾大跳“祈雨舞”,而是帶領眾官員行禮跪拜,向上天表達自己祈求之意。
禮畢,眾人各回其座,坐於溫以恆命人放置的蘆葦蓆座之上靜候天上動靜,然而天空中仍是與剛才無二,烈日當頭,萬里無雲。
雖是七月流火,但炎熱不減,日頭之下仍能沁出一身粘膩薄汗。明明是初秋時節,卻不見有絲毫涼風。
高臺之下的圍觀民眾百姓裡,喬裝改扮為男子的蘇九冬也帶了幾名護衛混入其中,只為一觀溫以恆今日如何令得官員吐銀、富戶出糧。
溫以恆端坐高臺之上,高臺下的部分官員便開始竊竊私語起來:“從沒見過這樣祈雨的,竟沒把巫師請來,以祈雨舞相禱,僅僅靠我們為官者跪拜幾下,怎麼可能求下恩澤澍雨呢?”
為首的戎狄富戶隱次歸語帶不屑:“誰知道他是真的想祈雨,還是惺惺作態博個為民愛民的好名聲呢…”廟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