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顧容的運筆與日前的內斂樸素不同,比劃勾勒皆是連續飛筆,遇到鐵鉤之處,更是濃墨重,氣勢恢宏龐然。
待整首詩句作完,漢隸書法一蹴而就,更有酣暢淋漓,瀟灑自如之感。
身後有文客禁不住大聲讚歎:“好字!”
顧容收筆,轉而對蘇九冬笑道:“山秀小姐,輪到你了。”
蘇九冬粲然一笑,不欲透露真實身份的她預設了顧容賦予的“山秀小姐”的稱呼。
秦掌櫃上前為蘇九冬遞筆,絲毫不介意她的女子身份:“山秀小姐,請吧……正好也讓大家看看您的運筆與墨寶。”
蘇九冬從容接過狼毫筆,凝神靜氣立於白牆前,起筆運勢,落筆之姿一氣呵成。
蘇九冬運筆師從溫以恆,與他如出一轍的筆力渾厚,綿鋒藏勁。
身後又有文客的驚呼聲再起:“呀!她!她寫的是草書?!”
蘇九冬所寫的草書,在保留隸書筆法形跡的基礎上,另闢蹊徑該做獨劃而不連寫,運筆飄逸奔放,暗藏千軍萬馬之勢。
蘇九冬的書法,無論是運筆還是字形,再次震驚全場眾人。
其實蘇九冬在昨夜就請教過溫以恆,鬥詩會是題壁詩,那她若有幸能在壁上題字留詩,應該選擇什麼樣的字型最為霸氣灑脫。
“霸氣灑脫?那無非就是草書。”溫以恆悠然答道:“然而你練習草書的時間不多,寫不來今草,更難以駕馭狂草,那不妨試試我原先教你的章草吧,無需太多改動。”
蘇九冬有些頹然“只能寫章草?我本來還覺得狂草更霸氣。”
溫以恆得意一笑,不乏開玩笑的挖苦道:“原先在京城裡我督促你練習草書時,你就不停找理由推拒,現在需要用上了,後悔了吧。”
蘇九冬衝著溫以恆一嘟嘴,柔聲嗔道:“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如此調笑和諧的場景沒過多久,就迅速轉變成溫以恆監督蘇九冬徹夜補習章草的“慘烈”場面。
溫以恆將神飛天外的思緒收回,眨了眨有些酸澀的雙眼,重新望向蘇九冬。
此時蘇九冬已經書寫完畢,偌大的白牆上,她所書的章草與顧容留下的漢隸截然不同,又相映成趣。
顧容望著蘇九冬的墨寶,悠然念出了自己的評判:“起筆有勢,落筆藏鋒,轉瞬之間一蹴而就,氣勢如虹……美人如玉。”
最後的美人如玉四個字,是顧容在心裡的默唸。
草書的可發揮空間太大,有人喜歡一筆寫就的方式,一行全連筆十分過癮,但最後寫出來的文字很有可能只有自己認識。
但蘇九冬的章草才剛剛學習不久,字型裡還殘留一些正楷與漢隸的痕跡,所以大家都能一眼辨認她寫的是什麼字,省去了費心費力扣字辨認的時間。
秦掌櫃上前細細觀看蘇九冬與顧容二人的書法,正在心中決出高低,而站在秦掌櫃身後不遠處的蘇九冬望著牆上自己的墨寶,並不是很滿意。
顧容趁此機會上前搭話:“怎麼?山秀小姐對自己的字跡似乎並不滿意?”
蘇九冬微微蹙眉,答道:“的確不甚滿意……相同的字,如果由我另一位朋友來寫的話,肯定會比我更加雄渾有力,而且他善用長鋒,行字運筆大氣恢弘,全有賴於他常年研習魏碑。”
魏碑承於漢隸之書,開啟了往後的正楷風氣,溫以恆也認為魏碑的結體,筆法都更適合蘇九冬的運筆。
然而蘇九冬原來根本沒有接觸過魏碑,那便只能退而求其次,選擇章草。
顧容下意思朝回到高臺上端坐喝茶的溫以恆,猜出了蘇九冬所說的朋友就是溫以恆後,仍舊選擇明知故問:
“哦?沒想到山秀小姐身邊竟有許多高人朋友……容某原本以為,山秀小姐應該是你身邊朋友裡的第一人了。”
在顧容未能直白說出的潛臺詞裡,還藏有十分真誠的話:樣貌第一、才情第一、書法也第一,確實符合我心中完美的女子形象。
“高人朋友不用多,就如同知己一般,一個就足夠了。”蘇九冬的聲音越來越低,“我的書法就是那位朋友教的,他遠遠比我寫得更好。”
顧容下意識在腦海中幻想出,溫以恆與蘇九冬二人在書桌前親暱的貼近、學習書法的畫面,心情頓時又不是很好。三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