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娘和陸小釵二人都愣了一瞬,場面安靜了下來。
鳳娘畢竟是大風大浪走過來的,怎麼會被陳憲的突然發聲嚇住,在愣了兩秒後她便抬手一指陳憲,鬥雞般的昂著脖子喊道:“你說什麼夠了?當自己還是個秀才?”
她平日裡經營青樓以潑辣著稱,此刻發起飆來語速頗快:“莫說你只是個被褫奪了功名的秀才,你且去打聽打聽,我環採樓的熟客都是些什麼身份!”
陸小釵見陳憲被三言兩語剝的體無完膚,生怕他被提起褫革功名的傷疤心頭難受,便輕咬貝齒要去插話幫腔,突然一隻冰涼的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讓她嘴裡的話窒了窒。
“哈哈!”陳憲笑了,他壓了壓滿臉迷惘的陸小釵的肩膀,待後者坐下之後,便在她的耳邊輕聲道:“小釵,我來。”
“笑什麼?”鳳娘反被陳憲這陡然間冒出的笑聲給嚇住了,莫非這小子在大牢裡待成了失心瘋?
想到這裡,她回頭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後拿著木棍的兩個小二,心頭稍安,遂再接再厲起來:“笑,你就笑吧,我看你這臭窮酸已然是患了失心瘋,眼看再無前程,或許得了失心瘋對你來說更好……”
陳憲全然不顧鳳娘唾涎橫飛的折辱,反而安靜的坐下來為自己和陸小釵的茶盅上續了茶。
鳳娘狹長的鳳眼硬生生瞪得滾圓,這陳憲不僅不理睬自己,竟然還泡起了茶?他以為這是什麼地方?他以為自己是誰?
“我叫你喝!”一時間她只覺得陳憲對自己的無視簡直是赤裸裸的侮辱,便跺著步子衝上前去,抬手就向桌面上的茶水打去。
“啪。”她的手剛剛揚起,手腕卻被死死的扣住了。
陳憲輕哼一聲,捏著她的手腕站了起來。
“你想知道我笑什麼?”他鬆開了鳳孃的手腕,後者急忙退後兩步,躲在一名虎視眈眈的小二後面瞧過來。
“一笑,你有違五常八德,不仁不義且無禮。客有疾而不留,是為不仁;揭人傷疤,雪上加霜,是為不義。赤口毒舌,咄咄逼人,是為無禮。”
“再笑,你枉為青樓鴇母,卻不懂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我與小釵發乎情止乎禮,此乃天道人倫,而你卻逆天而行。”
“三笑,你鳳娘自稱經營青樓十餘載閱人無數,卻不知‘衣著本為遮體布,望君此時無恥物,勸君莫忘人之本,也好尋得遮羞布’的道理。”
鳳娘聽完這一席話,張了張嘴卻半晌沒有說話,似乎還未有效的組織起反擊的語言來。
陸小釵瞠目結舌的望著陳憲,只覺得這位情郎的形象竟比往日高大了幾分,這哪裡還是自己認識的那個紊弱書生?莫非他真的在牢獄中心性大變?
“小姐,小姐!”小籬歡快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眨眼間便見頂著一頭尚未化掉白雪的小丫鬟莽莽撞撞的闖了進來。
“藥買回……”小籬一進屋中便瞧見了鳳娘和陳憲對峙的場面,歡快的聲音就變的磕磕巴巴了起來:“小姐,藥,藥買回來了……”
她將藥往門邊的小几上一放,躡手躡腳的便要退出去,哪知鳳娘卻用狹長的眼睛一瞥小丫鬟,不耐的訓斥道:“買回來了就去煎藥!現在出去是要做什麼!”
“噢!”小籬得了命令,抓著藥飛也似的逃了出去。
緊張的氛圍被小籬沖散,鳳娘斜眼瞅著陳憲,似是在思索什麼,陸小釵則緊張的攥著衣袖,螓首微垂不敢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