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他得罪的是縣裡的豪紳,而且豪紳的背後還有更大的人物,此事有些麻煩了。”秀兒愁容滿面道。
張懷玉擱下酒壺,神情變得凝重起來:“縣裡哪個豪紳?背後是哪位大人物?”
秀兒搖頭:“不知,只聽說來頭不小。”
“宋根生他做了什麼而得罪了人?”
秀兒訥訥道:“聽說跟縣裡的土地有關……後來我問了他,他卻笑說沒事,什麼都不願跟我說,我一個婦道人家又不方便追問男人的事,只好回來了。”
張懷玉神情愈發凝重,皺眉喃喃道:“土地的事?縣裡哪位豪紳背後有大人物?”
秀兒忐忑地道:“或許……是嚇唬人的吧?豪紳不過是地主,縱然得罪了地主,他也不敢與官鬥呀。”
張懷玉搖頭:“縣令不見得是多大的官兒,而豪紳,也不見得只是豪紳,自開元之初,便有許多權貴王侯遣家奴在大唐各地圈佔農田,因害怕朝中御史參劾,權貴圈佔的農地往往記名在不相干的豪紳名下,由豪紳代為經營,每歲所得錢糧皆暗中還饋權貴,但願宋根生得罪的不是這種豪紳,否則麻煩大了。”
秀兒露出緊張之色:“麻煩很大嗎?”
“土地田產,為權貴立身之本,留之傳給子孫萬代,比錢財更重要,宋根生若動了人家的土地,你說麻煩大不大?”
秀兒頓時有些急了,惶然道:“那該怎麼辦?”
張懷玉揉了揉額頭,嘆息道:“這個書呆子,做事真是太莽撞了,幸好顧青比他聰明一些,不然我一天揍三頓都嫌不夠……”
秀兒著急地拽著她的袖子:“懷玉姐姐,求你幫幫他……”
張懷玉無奈地道:“要不是看在他是顧青的兄弟份上……罷了罷了,我連夜去一趟縣衙,當面先問個清楚。”
壺中仍有殘酒,張懷玉拎起酒壺一飲而盡,抬起衣袖胡亂一抹嘴,瀟灑地道:“我走了。”
說完張懷玉大步朝門外走去。
…………
張懷玉趕到青城縣衙時已是兩個時辰以後,時已子夜,縣衙內外俱寂,門口的黃皮燈籠下,兩名差役背靠廊柱打著瞌睡。
張懷玉沒驚動他們,這種守衛對她來說形同虛設,懶得走求見通報的流程,張懷玉身子一拔便飛進了縣衙的圍牆內,尋了一圈後便找到了宋根生辦差的屋子。
屋子裡點著油燈,宋根生穿著厚厚的裘衣,正伏案寫著什麼。
桌邊未生炭火,宋根生冷得直哆嗦,寫幾行字便擱筆,雙手互搓呵熱氣,然後繼續提筆再寫。
張懷玉無聲無息地推開門,走進屋裡,隔著老遠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宋根生似有所覺,抬頭望向油燈照不到的角落,見有個人影靜靜地站著,宋根生嚇壞了,驚道:“誰?”
張懷玉走了兩步,從陰暗走向明亮,仍舊面無表情地盯著他:“是我。”
宋根生鬆了口氣,笑道:“聲都不出,嚇死人了。你為何半夜來此?”
張懷玉冷冷道:“來找你。”
宋根生一愣,接著警覺地盯著她:“顧青才離開不到一年,你竟大半夜私會男子,你……我已有未婚妻了!”
頓了頓,宋根生又補充道:“你這樣做是不道德的!”
張懷玉笑了,看在顧青的面子上,為了一個頂多只能算熟人的人,大晚上一路從石橋村趕到縣衙,不情不願的她憋了一肚子火,正愁找不到藉口發洩,宋根生這句話給了她完美的理由。
於是下一個瞬間,宋根生髮現自己倒飛了起來,身子忽然騰空而起,接著重重摔落在地,摔下以後才感到腹部一陣劇痛。
這還不算結束,緊接著宋根生髮現自己的背部腹部大腿被人狂踩,毫不留情地踩了無數腳,直到宋根生忍不住發出慘叫聲才停下。
宋根生一身傷痛呻吟著坐起來時,張懷玉若無其事地坐在桌子對面,藉著油燈的光正欣賞自己纖細白淨的雙手。
“有幾分本事的人,或許有資格嘴賤,但你,沒有顧青的本事,最好管住自己的嘴,否則會付出慘痛的代價。”
宋根生垂頭喪氣地坐著,絲毫沒有縣令的官威,他知道在張懷玉面前,縣令根本不算什麼。
“你大半夜過來就是為了揍我一頓?”宋根生沒精打采道。
揍了人之後的張懷玉神清氣爽,心情也好了很多,仍舊垂頭欣賞著自己的雙手,淡淡地道:“揍你只是順便,我是來問問你,最近你究竟得罪什麼人了?”
宋根生猶豫片刻,道:“一個姓蔡的豪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