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蘭輕顏懊惱之時,戲子中卻又站出了一個人。
“夫人莫要心急。夫人既然知道此戲是由屈夫子所作,不知夫人可否明白屈夫子所表達之意?”
蘭輕顏饒有興趣地看著眼前的這個戲子。
“你竟然如此自信。那不知道你是如何理解的?”
那女子從容地笑了笑。
那打扮成山鬼模樣的女巫,就正喜孜孜飄行在接迎神靈的山隈間。
“從詩人對巫者裝束的精妙描摹,可知楚人傳說中的山鬼該是怎樣倩麗,“若有人兮山之阿”,是一個遠鏡頭。詩人下一“若”字,狀貌她在山隈間忽隱忽現的身影,開筆即給人以縹緲神奇之感。”
她說著,又看向了蘭輕顏。蘭輕顏並沒有任何的反應,只是閉著眼,靜靜地聽她說著。
一位身披薜荔、腰束女蘿、清新鮮翠的女郎,那正是山林神女所獨具的風采。
此刻,她一雙眼波正微微流轉,蘊含著脈脈深情;嫣然一笑,齒白唇紅,更使笑靨生輝!
“既含睇兮又宜笑,著力處只在描摹其眼神和笑意,卻比《詩經·衛風·碩人》“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之類鋪排,顯得更覺輕靈傳神……”
蘭輕顏聽到這裡,不禁冷哼了一聲,卻也沒有打斷她的話。
女巫如此裝扮,本意在引得神靈附身,故接著便是一句“子(指神靈)慕予兮善窈窕”,口吻也是按傳說的山鬼性格設計的。
開口便是不假掩飾的自誇自贊,一下顯露了活潑、爽朗的意態。這是透過女巫的裝扮和口吻為山鬼畫像,應該說已極精妙了。
“詩人卻還嫌氣氛冷清了些,所以又色彩濃烈地渲染她的車駕隨從:“乘赤豹兮從文狸,辛夷車兮結桂旗……”
那女子說著,又突然故意地停了停。
這還真是一次堂皇、歡快的迎神之旅!
火紅的豹子,毛色斑斕的花狸,還有開著筆尖狀花朵的辛夷、芬芳四溢的桂枝,詩人用它們充當迎神女巫的車仗,既切合所迎神靈的環境、身份,又將她手燃花枝、笑吟吟前行的氣氛,映襯得格外歡快和熱烈。
滿懷喜悅的女巫,只因山高路險耽誤了時間,竟沒能接到山鬼姑娘(這當然是按“望祀”而神靈不臨現場的禮俗構思的)!
她懊惱、哀愁,同時又懷著一線希冀,開始在山林間尋找。
“詩中正是運用不斷轉換的畫面,生動地表現了女巫的這一尋找過程及其微妙心理……”
她見蘭輕顏依然沒有任何反應,索性便繼續說了下去。
她忽而登上高山之巔俯瞰深林,但溶溶升騰的山霧,卻遮蔽了她焦急顧盼的視野;她忽而行走在幽暗的林叢,但古木森森,昏暗如夜;那山間的飄風、飛灑的陣雨,似乎全為神靈所催發,可山鬼姑娘就是不露面……
人們祭祀山靈,無非是想求得她的福佑。現在見不到神靈,就沒有誰能使我(巫者代表的世人)青春長駐了。
為了寬慰年華不再的失落之感,她便在山間採食靈芝(“三秀”),以求延年益壽。
這些描述,寫的雖是巫者尋找神靈時的思慮,表達的則正是世人共有的願望和人生惆悵。
詩人還特別妙於展示巫者迎神的心理:
“怨公子兮悵忘歸”,分明對神靈生出了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