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空夫”敲掉水手門牙的主角很快就被五花大綁到了洛林面前。
他是個樣貌清秀的黃種男人,黑髮,褐瞳,身量只有一米七出頭,但是四肢勻稱,十指修長。
他穿著藍白條紋的汗衫,繫著寬鬆的黑色棉褲,腰帶是鮮豔而沒有品味的紅色,頭巾則是最有品味的大紅色。
洛林有些估不准他究竟是哪國人。
按照時間推算,現在的清國正在閉關鎖國,後世的留洋風潮還遠未興盛。
更何況他的頭髮只是及肩,就打散了束在頭巾下面,看上去懶散且濃密,既沒有剃髮,也沒有紮成清人標誌的金錢鼠造型。
他的法語也很優秀,英語說得雖然彆扭一些,但咬字發音更像是巴黎口音,不難辨認,與舶來二字全不沾邊。
難不成……是東印度殖民地的海外僑胞?
洛林冷著臉:“姓名。”
“王也。”
“性別。”
王也無奈地翻個白眼:“船長先生,您覺得我像女人?”
一個叛逆的靈魂同胞……
洛林聳聳肩,對水手說:“丟海里吧,不用浪費小艇了。”
水手們摩拳擦掌擁了上來。
王也嚇得臉色慘白,扯著脖子嘶聲高喊:“男人!男人!我是男人!不信您可以脫褲子!”
“早這樣多好。”洛林嘆了口氣,這才轉向自己關心的問題,“國籍,先生。”
“清國。”王也正了正神,“神秘的東方國度,在亞洲大陸的最東邊,有瓷器,絲綢,茶葉……”
“還有金錢鼠樣式的髒辮子。”洛林擺手打斷他,“王先生,我並非對清國一無所知,你們要求所有的男性扎辮子,似乎還有一條國策,叫什麼……留髮不留頭?”
“您居然會說漢話?”
“這與您無關。”洛林輕笑一聲,站起來,居高臨下看著王也,“王先生,您說自己是清國人,頭上卻沒有最能證明身份的辮子,您說我是該信您,還是不相信您?”
“我在歐洲流浪九年了,用我們的話來說,我是個留洋學童……”
王也開始講述他的人生。
父母雙亡,棄落深山,他被一個修行的道士收養,在道觀里長到十歲。
十歲的時候,江西災荒,觀中的師兄弟餓死大半,等他們的師傅也餓死了,一群孩子便離開了破敗的道觀,一路乞討到了廣東。
那是在1768年,時任廣東巡撫鍾音。
有個叫勞倫斯的法國商人意圖打通清國的貿易線,就在同行口中掃聽了一下清國的規矩,轉頭向這位巡撫發起了銀彈攻勢。
他順利贏得了鍾音的好感。
只是清國對貿易許可管束嚴格,行賄顯然不能被當做頒佈許可的理由,想要順利達到目的,勞倫斯還需要對人們作出貢獻。
鍾音的意思是讓勞倫斯挑一個小鎮,修橋鋪路,廣積善緣,再由鄉紳引薦,三請為民,他就可以順水推舟地把那張薄薄的許可遞送出去。
問題是勞倫斯不明白。
質樸的法國紳士想啊想,想啊想,最後跟鍾音說,他準備資助十二名清國有志青年去巴黎留學,學習數學、藝術、音樂和哲學,開啟民智!
神特碼開啟民智!
要不是收了勞倫斯太多銀子,鍾音恨不得當場就把這洋鬼子擒下,送到北京明正典刑。
於是乎,好戲開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