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的晚上,繪畫技巧課的同學都收到了老師發來的郵件,說是自帶午飯和畫夾,週四的繪畫課改到週六,要去西山的景園寫生,在那裡要呆到下午。
小依知道這個訊息的時候並沒有看郵件,而是聽剛上完課的同學在班級裡嚷嚷的,因為有些同學並不是一個繪畫課的,所以大家都議論紛紛的。小依聽到這個訊息,不禁愣在那裡,沒想到自己隨口跟雲峰提了一句,他竟真的幫他們的繪畫課安排到那裡去寫生了。
“雲依,別愣在那了,吃驚了吧,我也沒想到啊,我們老師看著沒什麼,竟有那本事,去景園寫生哎!”隔壁的同學搖了搖小依,以為她也是因為這個訊息太震驚兒愣在了那裡。
“是呢,我聽我一個特有錢的朋友說過那裡,好像有錢也不一定進得去,似乎是私人場所,有身份的人才能進去。”有一個京城當地的同學在一旁補充道,“不過,那裡不許拍照的,也不知道主人怎麼能答應讓我們去寫生呢。”
“早知道就報你們那個繪畫課了,還能去那種地方。哎!命啊!”有一個不是繪畫課的同學在一旁懊惱。
雨含上課就坐在小依的旁邊,悄聲說:“聽他們說的,這個地方適合春遊啊,現在這天,秋遊了吧,這兩天得去買點好吃的吧,要不餓著肚子看風景也沒心情。”
小依哭笑不得的看著雨含,也只有她能在大家都這麼開心的時候想得那麼遠,只差說“我們組個團,再請個導遊,來個景園一日遊好了。”點了點頭。手上隨意的收拾好書本,心裡卻有些起伏。聽周圍同學的議論,那個景園不是一般人能進去的,更別說是將近10個學生去那裡寫生了,小依不自然的想起開學前那次在“鏡月坊”吃飯,雲峰遇到的那群朋友。那天晚上雲峰跟她說過,似乎那群人也不是一般的人,許是那群人說了話才能去景園寫生?看來雲峰和他們真的是交情不淺。
整整一週,繪畫技巧課的同學都興奮不已,討論著明天要穿的衣服。小依聽著他們的討論,敢情這群人真的把週六的課當成旅遊了?也不知繪畫老師該哭還是該笑了。週五晚上回到寢室,難得的另兩人今天沒有冷戰,而是聽楚欣在那裡介紹景園。聽那口氣似乎她去過那裡。
“沒有啦,我哥哥倒是去過,回來跟我說。那裡大的很,一層一層的,最厲害的是湖心的那個島,一般人是不讓上的。只能在外邊的草地上,再厲害點的,湖上有一些畫舫,可以上去坐著。聽說是那些有錢有勢的人放鬆的地方,但也不像我們市內那些“名樓”啊,“天上人間”啊,什麼的夜總會。不過聽說景色到真是美的不得了。”
“啊?怎麼是那種地方啊?”趙穎弱弱的問,似是覺得說出來都有些害羞。
“切,”楚欣翻了翻白眼,“我哥說了,白天沒什麼的。弄得多純潔呢。”想了想,楚欣繼續說道:“你們知道京城司徒家吧?司徒家在京城世代從政,到了上一代才開始有人經商,那樣的背景,經商哪有不成的。我哥說,景園那個地方,背後的老闆就是司徒家的。”說完,頗有些洋洋自得的意味。
雨含搖了搖頭,轉身去把前一天買的吃的東西都裝到了包裡,小依聽了聽也覺得沒意思,笑著走開去收拾東西明天要帶的畫夾。好歹哥哥幫忙安排的,總不能辜負了。
9月中旬,京城已是漸漸進入到秋季,早晚的天都有些涼了,真真正正有了秋高氣爽的感覺。因為去寫生,小依也沒有像他們那樣穿的太好看,一條休閒的長褲,上身短體恤,外邊披了件薄薄的短款長袖外套,頭髮高高的紮了一個馬尾在腦後,還有幾縷頭髮散落了下來。小依的畫夾沒有現在年輕人那樣的裝飾,也不是高檔的什麼防水材質,而是父親在她12歲那年為她和哥哥親手做的畫夾。兩片摺疊木板打磨的光滑輕便,母親用雲隱鎮特有的蠶絲白絹把木板包裹好,畫夾的外邊是哥哥雲峰用水墨畫畫的竹林和小依自己寫的“靜軒”兩個行書,木板的中間,是母親繡的放筆的袋子,沒有華麗的裝飾,但處處透著古樸的韻味,小依並不常用,即使用也是極為小心的,所以整個畫夾完好如新,除了白色的絹布有些古舊的泛黃,卻平添了幾絲歷史的痕跡。
雨含第一次看見便喜歡的不得了,直吵吵要和杜父杜母搞好關係,下次見面怎麼也要厚臉皮的要兩人幫忙做一個。小依笑嘻嘻的,只用手指輕點她額頭,“真真是個女強盜啊!”如今真的揹著這畫夾出去,才感覺這畫夾竟似和小依融為一體一般,都透著一股子的古典韻味。雨含只帶了一個簡單的畫板放在書包裡,其他地方都放上了吃的,平時在一起不覺得,如今一出去玩才發現雨含是真的能吃小零食啊。趙穎的畫板便是當今普通的,防水外表,楚欣不出所料的,依舊是名牌的畫夾,只是小依看了半天也沒覺得和趙穎的有什麼區別,除了那個大大的lo在畫夾封面極為顯眼。
系裡幫忙租了個車子,早已等在了校門口,兩個男生有事,已請了假,所以這次去西山景園的寫生一共是8個同學,6女2男外加一個女老師,老師姓喬,似乎也是剛畢業不久的,倒是和小依這群學生年紀不相上下,說起話來倒沒什麼代溝。冷不丁一看,除了小依穿的有些運動,雨含依舊是那一身hip hop的打扮,背後一個大大的書包,其他6個人,男生還好,四個女生都是京城本地人,穿著都極是講究,看著不像是去寫生倒像是取參加什麼派對才是,便是連那個年紀輕輕的喬老師穿的也極是正式,小依不禁狐疑,是不是自己和雨含太隨便了些,難不成今天還會有什麼活動不成?
上了車,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好,習慣性的繫好了安全帶,雖來了京城已有大半個月的時間,不過還真沒有走過什麼地方呢。早上9點,雖然是週六,也不是上班的高峰期,但許是因為天氣極好,大家都想要出遊,車子竟走的極慢,一步一步的以每小時二十邁的速度往前進,小依是第一次真正體會了壓車的感覺。不過C大已經是在城市外圍,也只壓了大概二十幾分鍾,車子便暢快的行駛在了高速公路上。
雨含帶著耳麥,坐在小依旁邊,繼續補覺,老師在車前邊說今天的安排和注意事項,無非就是直到下週的週四,要上交一副關於西山景園的素描圖,內容不限,卻需要用上上節課教過的繪畫技巧來畫。再有就是這次機會得來不易,大家要注意衛生,並且不能夠拍照,等等等等,小依腦袋靠在窗上,靜靜的聽著老師在前邊的囑咐,心裡微微覺得好笑,喬老師本科的專業該不會是幼師吧,要不,都是二十三、四歲的人了,那裡要像幼兒園小朋友一樣的叮囑半天。
學著雨含帶上耳機,車子已經駛離了城市,兩邊的風景變的有些鄉村,沒想到京城這樣寸土寸金的地兒竟然也有這樣的自然的地方。早上9點半,陽光透過車窗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小依眯著眼睛,腦子裡有些亂七八糟的,自己也不知道都想些什麼。回國兩個月的時間,一眨眼,現在想想,在國外的四年似乎不是自己,而是看了其他人演的一部電影,自己從未離開。可是好多事情真的有些陌生了。變化最大的,當是哥哥吧,想到哥哥,不禁又想到這次的寫生,小依心裡不知為何隱隱的有些害怕,只覺得這次雖只是安排一次寫生課,但是卻讓她摸不到哥哥的底了,小依第一次覺得,哥哥不再是當年那個頭頂水盆,跪在院子裡被父親罵,還要自己求情的小男孩了。還有哥哥交的那群朋友,對於世家大族,小依並不陌生,畢竟外祖家也算是蜀中的名門,但蜀中畢竟不是京城,越聽同學們說這個景園,心裡越是不安。腦袋裡亂七八糟的想著,迷迷糊糊,不知過了多久,老師在前邊喊大家下車了。
大大的停車場裡只零星的停放了三四輛車,小依不太懂車,但看樣子都是價值不菲的跑車,停車場出口處停了幾輛電瓶車,似乎是用來載人進到景園裡邊的。大門口有兩個人站在那裡,老師過去跟他們說話,不知說了些什麼,只看喬老師頻頻的點頭。過了一會,走回來,把他們都聚到一起,再次叮囑道:“我們一會分兩輛車,進到裡邊,那些房子不要隨便進出,都是私人的,別惹什麼麻煩,到了寫生的地點,要是想去衛生間什麼的,告訴工作人員,他們會帶你們去,上午我們就在岸邊畫,下午如果方便他們可能會帶我們去湖上,哎,你們衣服都穿太少,湖上風大的。”說完,自己還低頭看了看自己穿的及膝連衣裙。小依不禁興慶,看來自己的決定沒錯啊,今天應該沒派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