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弟弟看到哥哥的雙腳漸漸離開地面,猜想漂浮起來一定很好玩,他也要一起。但看到哥哥聲嘶力竭地掙扎,哥哥腳上的樹根拼命與巨石搶奪拉鋸。他本能地衝上去一把抱住哥哥的大腿,雙腳一縮,懸吊在空中。他以為自己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重量可以把哥哥拖拽回來。
箋一的身體感到一陣溫熱。巨石正在自行加熱升溫,高溫使巨石內部物質迅速氣化,密度變得更低。它像一隻儲滿動能的熱氣球,卯足幹勁往空中竄動。
小兄弟倆懸掛在半空中,成了系在一條繩上的螞蚱。箋一緊緊抓住弟弟的衣服,卻意識到這樣下去,他們會一起越升越高。他大聲呵斥弟弟讓他放手。弟弟緊閉雙眼瑟瑟發抖,將頭埋在哥哥的腿間,將哥哥抱得更緊。箋一使勁推他,他倆才剛剛離開地面,現在摔下去不會太痛。
弟弟大哭起來,他以為哥哥不要他了,濃稠的鼻涕、口水夾雜著眼淚噴湧而出。箋一伸出食指撫摸他的臉安慰他,粘的一手濃稠的粘液,他手上的吸盤趁機將弟弟的臉蛋緊緊吸附在手心裡。
箋一手上的老繭與瘡疤密佈,他從不敢直接去摸弟弟。他怕自己會擦傷弟弟,弟弟的小臉蛋和剛從樹上摘下的青蘋果一樣水嫩。為了讓弟弟的臉從手中脫離,他不得已用力捏住它,試圖藉助反作用力將手彈開。
弟弟正在委屈深處,臉突然被哥哥狠狠捏住,居然不哭不鬧了。哥哥手上堅硬的瘡繭突起刺激性地摩擦著他的臉頰,那是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感覺。雖然有點痛,但按摩起來很舒服。他瞪大眼睛,期待地看著哥哥。
巨石表面粗糙膈手。泰山青筋密佈的肌肉,形成了那些突兀的稜角和粗獷的線條。箋一有了主意。就像他吸附在光滑崖壁間行走一樣,手刻意鬆開,手上的吸盤會將他與光滑崖壁拉得更近;用力抓緊光滑崖壁,手上的吸盤反倒將他推開。現在,他需要用力抓緊巨石,才可能讓它從手中彈開。
箋一伸手一把將弟弟懸掛在鼻孔上的鼻涕和口水薅在手心。然而那些粘液實在少得可憐,無法幫助他抓住巨石。箋一需要更多的鼻涕和口水,可弟弟的鼻孔已戛然停止了工作運轉。
箋一一咬牙,放手使勁揉捏弟弟的臉蛋。那個小傢伙居然閉上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樣子。於是箋一不得已咬牙再狠心呼他兩個耳光。“啪啪”清脆聲響過後,弟弟那兩個可愛的小臉蛋,閃爍著鮮紅的手掌印,像熟透等待收穫的蘋果。
箋一心裡叫苦連連。蒼天吶!弟弟居然“咯咯咯”笑起來了!他居然誤認為這是一款兄弟互動的新遊戲!弟弟沒有貢獻新鮮的粘液,箋一無計可施。騰空的巨石卻逐漸變得更加巨大,稜角也更加尖銳。彷彿它可以吸收箋一的恐懼作為自己生長的養料。巨石內部的高溫讓泰山血液迴圈加速,肌肉無限充血膨脹。
巨石像竄天猴一樣繼續呼嘯著上升,箋一腳下的樹根還在全力抵抗。他第一次真切地看清楚腳上那些深深插入地底的奇怪根莖。那些粗壯的根莖裡,有某種東西將樹皮撐起形成小段隆起,在大地和箋一的腳間快速穿梭。原來根莖的內部,木質導管拼命向箋一體內輸送足夠的水分和礦物質,木質篩管則穩定地為箋一提供源源不斷的新鮮有機燃料。難怪每次根莖應激性地從箋一腳上迸發時,他都覺得精力充沛。
那些高效輸送營養物質和水分的根莖,讓箋一想起蛟魚怪土幹臨死前交給他的蓮蓬。在和土乾的糾纏中,他看到土幹手中的蓮蓬蓮柄上也有移動的小段隆起,將某種物質輸送到蓮房內。隨後土幹從蓮房裡擠出大量粘液,塗抹在被箋一手上吸盤撕裂的傷口上,那些傷口立即痊癒。
箋一慌忙從懷中取出蓮蓬,對準巨石揉搓擠壓著蓮房。海量綠色粘液從蓮房的蜂窩狀孔洞中噴射出來,淋浴噴頭般將巨石浸潤包裹在粘液之中。
箋一用盡全身力氣,緊緊抓住巨石。晶瑩剔透的蓮蓬粘液為他手上的吸盤提供了完美的切入結合點。他手中的石頭被捏得粉碎,伴隨著類似於骨頭斷裂的聲音,巨石如願與他的手肘和側身脫離。箋一順勢扭動身體,腳上的根莖給他提供了穩固支點,他將巨石狠狠摔落在地上。
那塊巨大的山石砸向地面,迅速反彈起來,在地面彈跳了幾個來回。便像漏氣的氣球,藉助“呼呼”噴射著紅色氣柱,頭也不回地衝向遠方。
幾乎同時,箋一腳上超負荷運作的根莖盡數斷裂。他一個踉蹌,抱著弟弟順勢滾落到根莖堆裡。他喘著粗氣,慶幸躲過生死一劫。不知深淺和生死的弟弟,看著哥哥像一個健碩的田徑運動員,側身單手將一個碩大的鉛球拋射出去。那個鉛球在天際拖著長長的尾巴,消失在他的眼眸中。他拍舞著雙手,興奮地叫喚著。
家,就在前方。箋一拖拽著不願回家的弟弟蝸牛般慢慢往家爬去。
不遠處,泰山拖著重傷重新回到少女身邊。他肌肉嚴重擦傷,全身多處骨折,卻如釋重負地對少女說道:“鴻毛,那個小男孩透過了我的考驗,輪到你了!”
天空剎那間飄起鵝毛大雪。那個叫鴻毛的少女抿嘴一笑,整齊雪白的牙齒泛著寒光。她的步伐和雪花一樣靈動輕巧。她迫不及待,終於到她上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