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臣聽到這裡,其實心裡已經有數了。
皇帝要給王越封侯的心,明顯已經拉不住了,想以正經的理由去勸說皇帝回心轉意,有點難。
雖然從道理上來說,封侯還是封伯,是由兵部武選清吏司應該考量的,再由禮部來進行歷史案例的總結並制定升勳的流程,但這畢竟是皇帝的“家事”,給誰爵位是為了保證皇家的安穩,皇帝一旦堅持,大臣就處於被動狀態。
在場大臣有很多心中焦躁的,有想出來說什麼的,又礙於自己身份和地位不夠,知道就算自己說了,也不可能被皇帝所採納。
劉健繼續爭論道:“陛下,朝廷之典例,乃功不掩而過不彰,以王越之功雖聲赫於一時,但並非無過錯在身,彰掩之間必須有度。如今,偏關一戰結束尚不過五日,功過是非尚且難定讞,何不等御史等抵達偏關,詳細清算功過之後,再行議定?”
關鍵時候,劉健又只能是透過內閣的威望來“另闢蹊徑”。
大臣們聽了,霎那間覺得心裡有底。
這件事常規套路是拉不住皇帝的,那就簡單用一個字的訣竅——拖!
拖延到什麼程度呢?最好拖到王威寧死了,那時就算賞給他子孫一個威寧伯,王家的人也能感恩戴德,就不需要去考慮什麼封侯還是封伯的問題了。
我們這些當臣子的,也沒說不給王威寧封侯,只是說明了,他在這件事上有功也有過,而且過錯還很明顯,既然陛下您都說了,怕掩王威寧的功勞,導致西北官將以後遇戰事畏首畏尾,可我們也擔心了彰了他的過錯,而導致西北官將胡作非為沒事炸城關玩。
一個“有度”,就可以把事拖下去。
這種功勞,不查個一年半載的,一定有結論嗎?
就算到時有了結論,我們也可以說這結論還不完善,需要再行調查,再派一批人過去……就這麼來來回回的,王威寧估計就要進墳墓了。
朱祐樘想了想,微微點頭。
跟大臣扯皮,看起來皇帝是佔優勢的,但朱祐樘畢竟是大明最溫和的皇帝,或者說,他很怕與人爭,他的社交恐懼症會讓他心中不自覺產生一種“得過且過”的心態,覺得只要到了某種程度,你們滿足了朕一定的需求,那朕也可以給你們面子,把事先放下。
先保持和氣再說。
劉健正也是看準了皇帝的這個心態,才會玩這招。
朱祐樘道:“西北的軍功犒賞,也不可拖延太久,二月底之前必須要定下來。尤其涉及到普通軍將的,不能讓將士寒心。”
雖然是容讓了,但皇帝給了個期限,說是二月底。
但這種期限……說了跟沒說一樣,幾時能查清楚,可不是你皇帝定個期限就一定能完成的,難道去查的人路上不要時間的?回來之後不需要再來回拉扯的?伱這種時限根本沒任何約束力。
而且到了期限,我們也可以先封賞那些沒有爭議的中下層軍官,把王越的功勞先給拖著。
朱祐樘發現在場沒有大臣反對之後,還顯得志得意滿,不過隨即他就要給這些大臣一點“實在”的東西看看。
他道:“如今西北邊關局勢混亂,朕準備以王威寧為左都御史,掛兵部尚書銜,總制延綏、寧夏、陝西等處軍務,同時協同偏關、大同、宣府等處軍務糧草等,一直到西北局勢平定之後。到時回朝,再做定議。”
在場大臣一聽,又傻眼了。
他們隨即想到一個問題……
我們把王威寧的軍功議定之事給拖延了,那王威寧還是個文官,如果是文官還要總制西北軍務的話,那皇帝要加他左都御史和掛個虛職的兵部尚書頭銜,那是一點毛病都沒有,甚至可以說,如果王威寧調回朝廷,可能馬文升都要讓位。
也不是說讓馬文升直接退休,到時可能給馬文升一個吏部尚書的職位,再不值也是個禮部尚書,或者是南京兵部尚書之類的……
總之王威寧還是文官一天,那他們壓王威寧的功勞,就涉及到跟自己搶飯碗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