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那樣的人家,揮一揮衣袖就夠她們喝一壺了,哪裡還會上趕著惹騷。
因為動刀的事,雲珠這兩天不僅十分安分,連向來笑眯眯的臉上都添了幾分愁緒。
綺霰見了,便摸著她的頭問,“是不是叫昨日騷亂嚇到了?沒事的,東府的大爺已經摘出來了,和咱們府上更是沒關係,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別怕。”
“綺大姐姐,聽說忠順王府家的少爺到現在還沒醒。”兩府向來沒什麼交情,府上的下人間自然極少說起對方的八卦,雲珠這一問,倒叫綺霰呆了一晃。
“我也不知道。”這叫她怎麼說呢?
傷到了下體這樣的葷話,綺霰可做不出來對著一個小娃娃說。
她帶著雲珠往茶水房走,“我記得你生辰就在這幾日了,想要什麼?咱們叫寶玉開庫房。”
這當然是一句玩笑話。
但丫鬟生辰,寶玉隨禮,在怡紅院中是一件心照不宣的事情。她看了一眼綺霰,慎然道,“什麼都好,咱們如今什麼都不缺,倒叫我一時想不起來要什麼了。”
銀子最好。
但她不好意思說,銀子在賈府裡最上不得檯面,雖人人都愛,可真放在嘴上說,又要叫人背後說沒見識云云。
綺霰點頭應下,打趣她,“是,只太太說要放一些下人出府,正要開小庫房撿些打賞,想著為你一起帶出來了,你既然這麼說……那可就我看著辦了啊。”
“放人出府?”雲珠耳朵一立,瞧著綺霰的面色不做假,甚至還很有些鄭重,自是顧不上什麼金子銀子的,直奔前程而去。
“咱們院子裡,倒是沒提起這事兒。”綺霰將自己的猜測隱隱相告。
自襲人她們出去,這院中一應事務權利叫幾個大丫頭分而化之。王夫人屬意綺霰的老實妥帖,於是人事和財務的大頭都是綺霰在管,她能最早知道變動也是自然而然的。
只這驚雷一樣的訊息落在雲珠耳中,無異於裁員的苗頭初現端倪。
若是將榮國府看成一個公司,現在幾乎就是輸血的分公司已經相繼空殼,總公司雖還在如常經營,可財務上十分不樂觀。
沒看王熙鳳填了半副嫁妝,發現是個無底洞之後,寧肯吃休妻下堂的冷飯,也要抽身離開?
和離的事兒暫時還沒個章程,可這出府獨居的態度,分明就是已經昭告天下,她要與賈府劃清界線的決心。
只是沒回王家住著,而是住在自己的陪嫁莊子上,說明王家不同意她合離,至少現在不同意。
但府上的經濟危機已經來臨,鳳姐兒的前車之鑑叫幾個媳婦心有餘悸,紛紛守緊了自己的嫁妝錢袋子,這也是探春順勢提出節流政策的原因之一。
然而這樣墮貴族體面的政策,能全票透過並且順利實施,更能說明賈府如今窮得不行了。
窮得不行了,暗戳戳裁員,好像也合理。
見綺霰不在意這事兒,想來自己魯莽的事兒並未傳出來,心下安定之餘,就有功夫關心旁的事了,“此番京中糟亂,寶玉說要跟著璉二爺去瞧二奶奶,咱們可要準備什麼?”
“不必準備。”
綺霰見四下無人,又信得過雲珠,也不介意將話說得直白,“二奶奶此舉,於王家而言叫不孝,於賈府來說叫忤逆,王家出了二奶奶這樣叛逆的姑娘,必會帶累本家子侄的婚嫁,只怕怨言頗多……外頭又出了亂子,太太定然不會同意寶玉出府。”
王夫人更不會同意賈寶玉去看王熙鳳。
雲珠急忙答應,如今外頭用朝臣勾連外臣的藉口,在京中大肆搜捕,而東府的珍大爺腦子糊塗,買了幾個流民回家做活,正身陷風口漩渦,叫人惆悵。
這也給雲珠提了好大的醒,這艘大船,終於快要走到盡頭。
她心中惶恐又難過,只是想著還不到害怕的時候,很快就調整了自己的心態,恢復了表面的鎮定。
再有忠順王府的八卦傳來時,就是受傷的小少爺不僅沒能養好傷,還差點兒被問詢的兵士捉到詔獄裡去,一番折騰之下,高熱將人生生燒成了個傻子。
老皇帝聽了,恍然大悟,卻只是將上門的兵士貶去西山,順手賞下百金,安撫了忠順王府一番。
雲珠長舒一口氣哦,傻子好啊,傻子說話沒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