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寧可聽你唱。”我微微一笑,“反正這輩子,我也超不過你那比宋祖英王菲還猛的喉嚨,所以,我沒興趣學。”
語畢,我的手機突然響起,抓來一看,居然是李天宇的訊息。
看到手機上的顯示,我抿嘴一笑:
“東風到了,好戲開始了。”
……
我喜歡在黑夜裡穿梭的感覺。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我喜歡熬夜。
我前去的地方是東橋橋底下,按照我之前給李天宇的暗示,他的確是在我給他的座標地點埋下了整整一袋的違禁藥。這些違禁藥,包括300克的K粉,300克的搖頭丸,居然還有10克的海洛因。也不知道李天宇是怎麼搞到的。但是,10克的海洛因已經足以追究刑事責任。
把藥拿到手後,我第一時間去了一趟學校。半夜三更,學校自然是關門的,就算是傳達室也不會有人。
但是我的目的並不是進學校,而只是在學校門外。
校長辦公室所在的行政樓緊貼著學校的外部圍欄,我只需要站在學校外圍的欄杆上,就能夠看到二樓校長辦公室的窗戶。
我當然不可能做出爬窗盜竊之類的事,我只是隨便找了兩塊拳頭大小的路旁石,雜碎了校長辦公室的玻璃窗,然後,就轉身回了家。
到此,所有的準備工作都完成了。
到了家門口,我發了一則簡訊給尉文龍,告訴他:
“東風已到。明天動手。”
十秒鐘後,我收到了尉文龍的回覆:
“得令。”
看到尉文龍的回覆,我忍不住嘴角牽扯出了一絲笑意,然後,輕輕地推開了家門走了進去。
有了幾次的經驗,這一次,阿雪自然依舊沒有發現我的鬼祟行動。
狐仙還是賴在床上,兩隻手抱著後腦,右腿架在左腿上,右足翹著,一對美得讓人髮指的眸子則是盯著天花板。
嘴裡,還念念叨叨、哼哼唧唧著什麼。
仔細一聽,才發現這個女人已經唱到了崑曲《牡丹亭》的第十齣《驚夢》:
“……嫋晴絲吹來閒庭院,搖漾春如線。停半晌整花鈿,沒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雲偏。我步香閨怎便把全身現?”
“大半夜唱《驚夢》,春閨難耐啊?”我冷不丁地笑了一句。
話音未落,一個枕頭橫飛而來,差點砸中我的臉,我頭略偏,躲過了狐仙的隨手一擲。
狐仙也沒有看我一眼,目光甚至都沒有動一動。我想她從我戲謔的口氣應該聽出來我心情尚可。我心情尚可,就說明我做的事比較順利,所以她也不需要過問什麼。
我從不否認狐仙是個聰明的女人,在很多方面,她聰慧到可怕。
似是為了免得我說一兩句閒話,狐仙迅速地改變了腔調,從雅氣婉轉的崑曲變到了清悠婉麗的嵊州方言版越劇,儼然是曹雪芹《紅樓夢》裡林黛玉的《葬花吟》,字調細膩柔美,充滿了江南小女子的柔氣:
“花落花飛飛滿天,紅銷香斷有誰憐?一年三百六十天,風刀霜劍嚴相逼。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飄泊難尋覓。花魂鳥魂總難留,鳥自無言花自羞。願儂此日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不是原版的唱詞,我一直覺得《葬花吟》的精髓在於‘獨倚花鋤淚暗灑,灑上空枝見血痕’和‘青燈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溫。’這兩句,一句悽迷苦楚,熱淚灑血,見花如見人。一句寒涼岑寂,冷色調突顯煢煢孑立的韻味,古韻極強。比起其他的詩句更有意味。”
“可惜越劇唱詞裡少了這兩句。那種怨懟的味道就淺了很多。”我嘆息道。
“倒是有點心得。還以為你不碰觸這些古詞曲牌。”狐仙停止了吟唱,忍不住說了我一句。
“小時候沒書看,在小學圖書館的時候,把唐詩宋詞元曲和雜誌上一些詩賦曲調的文章剖析都看了個遍。雖然沒怎麼研究,但是算是初窺門徑。”
我笑著道:
“比起《驚夢》,我倒是覺得會說‘最愁不過春’的你更適合林黛玉的《葬花吟》。不過,我真是佩服,在你們那個年代,怕也沒多少女人比你更有眼界博識的了。”
“呵。”狐仙輕呵了一聲,頗有意味地盯著天頂,惋嘆道,“可憐的錢繡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