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顯衣衫雖整齊,可髮髻卻尚凌亂著,一派剛從睡夢中被人叫醒的困頓狀,然則一聽到李溫的話語,登時便有如被踩到了尾巴的老貓般跳了起來,瞪圓了眼,一把便揪住了李溫的衣襟,氣急敗壞地吼了起來。
“英、英王、王哥、哥,放,放……”
李顯的力量實在是太大了,加之身材又比李溫高出了大半個頭,這一提溜之下,竟將李溫整個人都揪離了地面,衣領勒得李溫連氣都喘不過來了,那等凶神惡煞的樣子登時便嚇得李溫差點失了禁,趕忙出言討饒,只是氣息不順之下,這話自也就說得暢順不了。
“啊,抱歉了,為兄實在是亂了心神,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李溫都已憋得快斷氣了,李顯這才像是剛醒過神來一般,驚呼了一聲,鬆開了手,滿臉子歉疚與沉痛之色地發問道。
“英王哥哥,事情是這樣的,宴後小弟與丘大將軍一道回府,車行至小弟府門外時……”
就李溫那點可憐至極的智商而論,自是無法瞧頗李顯的高明演技,這一見李顯如此心急,自不敢怠慢了去,大喘了幾口粗氣之後,忙將事情的“經過”描述了一番,其中自少不了可著勁地往他自己的臉上貼金不已。
“該死的刺客!溫弟傷著哪了,可要緊麼?”
一聽李溫在那兒滿口胡柴,李顯心中自是暗笑不已,不過麼,臉上卻是堆滿了緊張的關切之色,緊趕著出言追問道。
“小弟沒事,就是手上中了一刀,可惜沒能護住丘大將軍,都是小弟無能,還請英王哥哥處置。”
這一見李顯已相信了自個兒的描述,李溫暗自大鬆了口氣,忙不迭地將胳膊上已初步包紮好的傷口往李顯面前一湊,表功般地述說著,就宛若他真的是奮戰到底的勇士一般。
“沒事就好,走,隨為兄一道去現場轉轉。”
李顯瞥了眼李溫胳膊上的繃帶,只一估摸其繃帶上的血痕,立馬便發現了其中的蹊蹺——這一刀是從側面砍上去的,出刀的力道並不大,顯然這造假的水平低劣得可以,不過麼,李顯卻並沒有出言點破,而是不動聲色地點了下頭,也沒再多廢話,只是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吩咐道。
“啊……,好,既是哥哥願去,小弟自當奉陪!”
李溫來此報信是假,避難是真,這一聽又要回到那地獄般的殺戮之地,心不由地便是一縮,險些再次嘔吐了起來,可一見到李顯的眼神掃了過來,卻又不敢說不去,也就只能是苦著臉應承了下來。
“哦?對了,溫弟既跟刺客交過手,可能看得出這幫刺客是何來路麼?”
李顯大步走到了書房門口,突然像是想起了甚子,猛地頓住了腳,回身看了李溫一眼,神情肅然地追問道。
“啊,這個,這個,啊,應該是吐蕃人,沒錯,是吐蕃人乾的!”
李溫心裡頭正七上八下地忐忑著,冷不丁被李顯這麼一問,登時便有些子懵了,愣了好一陣子方才回過了神來,唯恐李顯再往下深問,立馬一口便咬定了刺客的來路。
“嗯?吐蕃人?”
李顯顯然不太相信這個答案,狐疑地看著李溫,疑惑地呢喃著。
“英王哥哥,小弟曾聽到刺客用吐蕃語在狂喊,還有,那些人所用的兵刃也不是中原應有之物,除了吐蕃賊子,又有誰敢行刺朝廷命官,此番定是吐蕃人在報復無疑!”
李溫就是個死要面子的傢伙,自是不想讓自個兒棄丘神勣於不顧的行徑大白於天下,巴不得這案子早結早好,在他那簡單的腦袋瓜裡,唯有將此案往吐蕃人身上推去,方可迅速結案,這話麼,自也就越說越是肯定了的。
“嗯,走罷!”
人,李顯是見識得多了,可還真沒見過有如李溫這般自以為是的蠢貨,這一聽其如此說法,李顯險些憋不住要狂笑起來,好不容易方才將心中的笑意強自壓了下去,左右該得到的“答案”都已得了,李顯也懶得再多廢話,只是不動聲色地吭了一聲,轉回身去,大步便行出了書房。
“呼……”
李溫實在是怕李顯再往下深究,這一見李顯似乎已是完全相信了自己所言,心裡頭緊繃著的弦總算是鬆了下來,偷偷地長出了口大氣,伸手抹了抹滿頭滿臉的冷汗,而後忙不迭地緊走了數步,跟在了李顯的身後……
“劉大人,英王殿下到了!”
蘭州城裡出現瞭如此巨案,劉禕之身為刺史,自是無法置身事外,一得到訊息,便已集結了所有能集結的刺史府兵丁、衙役們趕到了現場,正忙著指揮對血腥現場進行勘察之際,卻見一名衙役急匆匆地跑了過來,道出了李顯已到的訊息。
“爾等接著徹查,仔細些,不可遺漏半分線索!”
一聽李顯趕到,劉禕之額頭上的青筋不由自主地便跳了跳,可也沒甚旁的表示,只是高聲交待了一句,便即伸手整了整身上的官袍,疾步便向正向現場走來的李顯等人迎了過去,神情肅然無比,只是眼神卻是複雜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