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的秋日總是顯得格外的短暫,這才申時正牌而已,太陽便已將將要落了山,血色的殘陽下,落鷹嶺上屍體陳橫,殘肢遍地,一灘灘的血跡烏黑髮暗,刺鼻的血腥味四下蔓延,中人慾嘔,整一個的人間之地獄景象,然則先鋒營眾將士卻是恍若無睹,盡皆坐到在血泊裡,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兒,人人的臉色皆是鐵青一片,這並非是先鋒營將士體質脆弱之故,而是盡皆都已到了極限——一日裡接連打退了吐蕃軍六撥強攻,縱使是鐵打的人,到了此時,怕也一樣得腿軟不已。
“營長,賊子又有動作了!”
士兵們累,身為營長的陸三勝自是更累,但卻無法歇著,還得強撐著指揮救護兵往山頂大營轉移傷員,正自忙碌間,卻聽瞭望哨突然發出了一聲的驚呼,心不由地便是一沉,顧不得許多,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了石牆前,往下一看,入眼便見又是一撥吐蕃軍從陣後開了出來,正緩步向山腳下推進而來。
“該死!杜高山!”
陸三勝的眼光可不是那名瞭望哨所能比擬的,只略一觀察,便已發現了這撥吐蕃軍的與眾不同,不單身形比前幾波攻山軍卒強壯上不少,所配的衣甲兵刃也盡皆檔次不低,行進間雖無甚特別的動作,可一股隱隱的煞氣卻是懾人得緊,很顯然,這一撥攻山部隊乃是吐蕃軍中的精銳之所在,而此時的先鋒營已是力竭之師,雖尚能戰,卻未見得能擋得住敵軍之兵鋒,身負守禦之重擔,陸三勝自不免有些子焦躁了起來,咒罵了一聲之後,有些個氣惱地斷喝了一嗓子。
“到!”
陸三勝喝聲剛落,一名身形略顯單薄計程車兵已如彈簧般從坐倒了一地計程車兵叢中跳了起來,這人正是先鋒營通訊兵杜高山。
“去,通稟團長,賊軍精銳已出擊,我部請求增援!”
陸三勝個性素來要強,求援的話自是不怎麼情願說將出口,奈何形勢比人強,到了如今這般田地,縱使再不甘,也只能是如此做了去了的。
“是!”
營長有令,杜高山自不敢不從,緊趕著應答了一聲,調頭便向第二道石牆處衝了過去。
“全營集合,備戰,備戰!”
儘管已派人去請了援兵,可陸三勝還是不敢稍有大意,眼瞅著山下的吐蕃攻山大軍已在山腳下排列成陣,雖不忍,卻也只能是硬著心腸將疲憊不堪的官兵們全都叫了起來。
“三勝!”
一眾先鋒營的官兵們都已是倦極,雖也都依令行事,可動作的速率上卻明顯比平常慢了不少,這不單是久戰疲憊的緣故,更多的恐怕還是高原反應開始發作的影響,這等懶散狀一現,登時便令陸三勝心急火燎不已,正要再次出言催促之際,卻聽身後傳來了一聲威嚴的呼喝。
“團長,您怎麼來了?”
陸三勝回頭一看,見來者是團長萬成河以及二營營長蘇大勇,心頭立馬滾過一陣不安,可也顧不得多想,忙小跑著迎上了前去,敬了個標準的軍禮,疑惑地問了一句,至於二營營長這個向來的競爭對手麼,陸三勝可就很有選擇性地來了個視而不見了。
“三勝,前鋒營守禦任務已畢,陣地即刻移交二營。”
吐蕃軍攻勢在即,萬成河自是無心多說廢話,直截了當地便下了令。
“啊,這……,團長,不是說好了,我營任務是守滿一日半,如今太陽都還沒下山,怎地……”
陸三勝求援歸求援,卻絕不肯就此放棄自己應承擔的任務,他可丟不起這個臉,先鋒營也同樣丟不起這個臉,這一聽萬成河如此說法,陸三勝登時便急了起來。
“老陸,這話可就不對了,是你自己守不住的,怎能怪到團長身上,您啊,還是一邊涼快去罷,接下來就看俺老蘇的了。”
萬成河尚未開口,一旁站在的蘇大勇可就忍不住了,幸災樂禍地笑著搶了出來,毫不客氣地譏諷了陸三勝一句道。
“放屁,老子先鋒營從來都是第一,何時輪到你二營來說事了,滾一邊去!”
先鋒營與二營向來是競爭對手,陸三勝與蘇大勇也一向是彼此不服氣,哪怕再艱難,他也絕不肯在蘇大勇面前低頭,這一聽蘇大勇那滿是譏諷的口吻,陸三勝立馬便炸了鍋,跳著腳地嘶吼了一聲,而後,也不等蘇大勇出言反駁,飛快地朝著萬成河敬了個禮,苦苦地哀求道:“團長,再給俺一個連,不,一個排就足夠了,卑職定能守住陣地,團長,求您了!”
“團長,我等還能打,不撤!”
“對,不能撤,我先鋒營丟不起這個臉!”
“團長,您就下命令罷,我等能守得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