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如果在你明亮的世界裡面 我只是陰影
如果在你輕柔的嘴角眉間 裝滿了風雨
白色的病房裡鴉雀無聲,似乎掉一根針都能夠聽見,蒼南坐在我的旁邊已經趴在病床上睡著了,明亮的燈光點亮整個房間,我看著窗外的天空已經是一片漆黑,夜已經深了吧,外面的霓虹燈光一閃一閃,再提醒我這個暗夜的鮮活。
蒼南天然卷的頭髮像是嬰兒般柔順,讓我不由自主想要摸一摸,想要替他撫平那些調皮的豎起來的髮絲,他側著的臉那樣安詳沉穩,他精緻的鼻翼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長出了一個小小的痣,在乾淨的臉上尤為突出,但是並不會覺得難看,更像是畫龍點睛更顯得自然俏皮。
他長長的睫毛耷拉在眼睛下方,像是他眼睛的水晶簾,他的嘴巴還在微微動彈,難道是夢見在吃東西嗎?我看著他吧唧嘴好笑的樣子,忍不住被他完全不協調的畫風逗笑了。
蒼南感覺到我在摸他的頭髮,抬起頭揉揉惺忪的雙眼,看見我已經醒來難掩不住的驚喜,“北末你終於醒了啊,你真是把我給嚇壞了,你都不知道我走到那裡看見你的樣子感覺天都塌下來了就害怕你有個什麼萬一。”
我看著他紅腫的雙眼,黑眼圈也因為熬夜而變成了熊貓眼,還有那皺皺巴巴的衣服,我特別不好意思地說,“都是我不好,不過你要相信我這人就是每次都會大難不死的啊從小算命的就說過我是被福氣籠罩的姑娘。”
“是啊,估計本來想把你帶走都看著你的樣子被嚇到了。”蒼南難掩笑意,壞笑著衝我說,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頭上纏了一圈厚重的紗布,臉上也感覺比以前要大了許多,我叫蒼南給我拿來鏡子,看到鏡子那個鼻青眼腫的自己真是嚇了一跳,雖然也知道自己會變得醜陋,可是遠遠比真正看到這樣的自己要容易接受的多,我趕緊鑽進被窩裡不願意出來,蒼南在外面著急地勸我,“你難道打算把自己捂到好了為止嗎?沒有關係的啊反正你一直也漂亮不到哪裡去。”
聽了他的話我心裡更加難過了,原本就不算漂亮,結果現在變成這副模樣肯定是更加難以接受了,而且蒼南也真的是不會安慰人,見我一直不出來他一個勁地說,“沒關係的,大家都不會在乎你的臉的,我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又不是你這張臉。”
在我心裡,你一直都是最美的模樣,即使是有一天七老八十,即使是你白髮蒼蒼,年老色衰。我會記住你替你記住黑髮的模樣,愛著白髮的你。這是後來無意間在蒼南的日記中看到的一句話,前面一句是,如果那個時候我可以這樣對北末說,她一定會特別開心吧她一定不會自怨自艾吧可是我不知道怎麼說出口。
沒有關係,你說不出口的那些甜言蜜語,我都可以用心體會到。
第二天,北路和北初他們得到訊息後也趕緊來醫院看我,媽媽帶來了我最喜歡吃的糖醋魚,甚至親自餵我,從小到大我都沒有享受過這麼好的待遇,記憶中從來媽媽都是讓北初餵我,後來就長大了就自己動手了,所以我看著對面這個女人,這個不再年輕貌美的女人,恍然間回到小時候,沒想到一眨眼時十年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
“末末啊,媽媽活了這麼些年,你們這三個孩子當中最對不住的就是你啊,小時候你就總是捱打,又受你姐姐的欺負,長大了又忙得顧不上你們,你記恨媽媽嗎?”她放下手中的雞湯,握住我的手動容地說,恨不得把這些年沒有說出的話全部跟我說一遍,彌補我所有的缺失和抱歉。
“媽,你說什麼呢、咱們是一家人啊,所以你做什麼都還是我的媽媽,我都不會怨恨你的,我已經很開心能夠有這麼幸福的家庭,能夠這麼快樂的長大,而且你不是也說了我亭亭玉立機靈可愛嗎所以我並沒有缺失什麼啊。”我笑得很燦爛,竭力憋住快要衝出眼眶的淚水,有些委屈已經掩於歲月,深埋心底,最後隨著風的訊號一起飄散,只是聽見抱歉的話語,還是會忍不住勾起那些心裡的難過,經久不息的遺憾。
媽媽捂住腦袋頭疼地說,“你總是這樣為別人著想,就像這次雖然是你姐惹的禍你也替她背黑鍋替她受罪,真是委屈你了,你姐要是有你一半懂事該多好,我真是不知道拿她怎麼辦才好,這孩子真是太任性了,什麼時候才能懂事一點讓我省心一點喲。”
看著她無可奈何到頭痛欲裂的模樣,我伸出手拍著她微微顫抖的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安慰她,正巧這個時候北初和北路走進來,北初聽見她的話語立刻忿忿不平地說,“我在你心裡就是一個拖油瓶嗎?我也是為了替北路報仇才去找那個婊子的啊,又不是我的錯。”看北初的表情,估計在路上北路也沒有少數落她,所以本來就心裡不好受的北初還沒走進病房就聽見媽媽的這番話更是接受不了。
“你看你整天婊子婊子的罵,難怪會招人打,你看你的後果就是把你的妹妹折磨成什麼樣子了還不知悔改!”媽媽聽到北初激烈的罵人也一下子火冒三丈,起身指著北初大聲指責,我們所有人都愣住了,自從北路他們來到我們家以後就很少見到媽媽那麼大動肝火,甚至是她知道了尹濤澤三天兩頭被叫去學校替北初掩蓋罪行,她也是拍拍胸口告訴自己北初一定只是任性了一點,長大了就一定會變從一個好女孩的。可是積累的越多,一旦爆發就越是激烈,越是一發不可收拾。
我拉著媽媽的衣角勸和,“媽媽,你就不要怪北初了,她也是為了我們好啊,這件事就過去了我們都不追究了好嗎?你看我不也沒事嗎?”
可是他們一個個都急紅了眼,根本聽不見我的勸說,北路在一旁也不說話,只是關切地俯下身詢問我的病情,我對他笑笑示意他說兩句話緩和她們的氣氛,可是北路動了動嘴,也沒有發出聲音。
那天她們吵了多久我已經快要忘記了,她們吵得很激烈,媽媽好像把這些年對北初的失望和心痛全部傾倒,而北初也因為媽媽的態度震驚到了,心裡認為在媽媽的心裡自己就是一無是處的拖油瓶,恨不得立刻消失的累贅。
我依舊記得北初崩潰她朝著媽媽大聲吶喊,“你們都是這樣把我當作累贅,你們根本就不在乎我,恨不得我立刻死掉,你們都是毒蠍心腸的壞人!”
那句話一直遺留在我的腦海,我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每個人都不再是當初單純沒有心機的模樣,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大家都滿腹心事無從發洩,所以當所有的不滿所有的矛盾撕扯開來的時候那樣的滿目瘡痍,無可修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