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為能叫出每個赤星戰士名字自豪的劉禪,此時甚至已經辨認不出那些黑臉到底誰是誰了。
這還是自親軍成立以來,他們最狼狽的一次。
一個被人攙著的戰士正瘋狂喝水,水囊裡水喝光了,便仰頭長大了嘴去接雨水喝,那張燻黑的臉上,燙出了好幾個大水泡。
待發現策馬而來的劉禪,這人手中的水囊墜落在地,愣了一下之後一把推開攙扶的友軍,踉蹌著朝這邊跑了過來,噗通一聲便跪在了泥地裡。
“主人……李二有負重託,請主人責罰!”
身陷火場依舊毫無懼色,率領一眾士兵殺出來的李二,此時聲音裡卻帶上了一絲哭腔。
此時親眼看見劉禪,被壓制在心裡的強烈後怕與愧疚終於湧了上來,死不怕,他卻險些葬送了劉禪半數親軍。
情緒激動之下,甚至又下意識帶出了最初的稱呼。
劉禪連忙翻身下馬,先是冷著臉道:“我最後再說一次,你不是我的奴隸,也不會是任何人的奴隸,我不希望再聽到這個稱呼。”
隨後親手將李二扶起來看看,臉上手上都有燙傷的水泡,頭髮也被火燎的參差不齊、捲曲乾枯。
但看著狼狽,卻終究沒受什麼致命傷。
這才微笑道:“大丈夫勝敗乃兵家常事,曹操當年在赤壁比你們狼狽的多,如今不也雄踞北方?活著出來就好。”
李二死死咬著牙,面頰肌肉繃緊,讓自己的表情不至於扭曲,落在臉上的雨水也成了絕佳掩護。
“……是。”
劉禪拍了拍他肩膀,招手喚過那個攙著他計程車兵,繼續扶著李二。
“此次傷亡如何?”
李二沉聲道:“部落山民陣亡半數,我軍戰死16人,重傷25人,其餘全部輕傷。”
劉禪聽罷也沉默了片刻,這是自荊州葬身火場的預備隊員之後,赤星軍戰損最大的一次。
他這副樣子若是讓那個已成死鬼的假徐晃扮演者看見,非要氣的再活過來,跳著腳罵街不行。
曹軍明明是伏擊的一方,伏擊也成功了,結果自己這邊幾乎全軍覆沒,只換了蜀軍不到五百青壯,正規軍更是隻死了十幾個,你居然還好意思一副傷亡慘烈的表情?!
你們可是中了埋伏的一方啊?!有點常識行不行?
可惜,他已經匆匆上路了,沒法再提意見。
劉禪嘆了口氣,又問道:“丁奉、柴榮、許……他們怎樣?”
一口氣把幾個看好的將校都點了出來,李二聞言道:“旁人都還好,丁奉也無大礙,柴榮……唉,他就在這邊。”
他有很多話,一時卻不知該怎麼說,便在攙扶下引著劉禪走到了一個用曹軍旗幟兜回來的人跟前。
此人正是柴榮。
他的衣甲為了散熱,已被扒掉了。赤條條的身上即使被寒冷的雨水沖刷著,仍微微有些泛紅,上面分佈著大大小小的水泡,左腿上還插著個斷箭頭。
但這還不是最嚴重的,他的雙手沒有水泡,卻遍佈著焦黑的痂皮。
黢黑的頭上,頭髮一塊有一塊無,嘴唇乾枯,面頰上也有痂皮分佈。
萬幸,胸膛還在起伏。
幸虧李二及時將他拽了出來,要不然只怕這會兒他已燒成灰了。
但即使如此,他的燒傷也很嚴重,劉禪聽說過,不起水泡而面板燒成硬痂,比起水泡的地方要更嚴重。
“柴榮自責於最先打出進攻訊號,以致眾人身陷絕境,於是不顧將令,獨自一人率先衝向曹軍阻於營門的鹿角,那時候鹿角早已燒起來了……”
劉禪板著臉默默聽著,那撲向烈火的一幕彷彿就在眼前,心中感慨良多。
若與遇到自己之前的柴榮說,他有一天會為了忠義甘於投身烈火,彼時不過是一方山賊頭目,燒殺搶掠的他要笑掉大牙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