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燮真的對東吳,對孫權忠心耿耿嗎?
對大部分江東人士來說,是的,這毫無疑問。
建安十五年,孫權派步騭任交州刺史,率軍進入交州,士燮立即率兄弟歸附。
還主動將兒子士廞送到東吳為質,以安孫權之心,孫權也投桃報李,仍命這個士廞為武昌太守。
武昌太守可不是什麼虛職啊。
即便是江東內部,也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隨便就能當的。
而且士燮歸附之後,經常派使者去覲見孫權,將交州重要的事情一件不落全部上報。
還進獻大量香料和細紋葛布,其他如明珠、大貝、琉璃、翡翠、玳瑁、犀角、象牙之類珍品,以及奇物異果,及香蕉、椰子、龍眼之類,無歲不貢。
這都不算忠心耿耿的話,整個東吳還有忠臣嗎?
……
士燮看著自己如同雞爪一般乾枯的手,從這雙手上甚至幾乎看不出生命的活力。
他又瞧瞧銅鏡中,那張像骷髏頭一般被褶皺老皮包裹著的臉,咧嘴無聲的笑了一下……哪怕是自己,也覺得多少有些恐怖。
他今年已八十有五,活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年紀,這輩子已沒什麼不滿足的了。
士家自王莽時期避亂到交州,至今已二百年。
他士燮和兄弟們同任一州之各郡太守,他本人總攬交州事務。
出入則鳴鐘響磬,備具威儀,笳簫鼓吹,車騎滿道,常有幾十位沙門夾在車馬群中焚香。
妻妾都乘坐配有蓋帷的小車,子弟皆有兵士騎馬跟在身後。
士家在交州的威勢可謂如日中天。
最難得的是,士家在百姓和士人中的名聲也很不錯。
士燮本人為政開明,積極接納南下避難的中原人,為交州帶去了先進的技術和文化,促進了交州的發展。
他治學精微,重視儒學傳播,與士人打交道時虛懷若谷、寬厚待人、禮賢下士,投靠他的中原名士數以百計,甚至包括曾經躲避老劉的劉巴。
以交州的條件根本沒辦法參與爭霸天下,他本人也並沒有多大的野心,只是想繼續在交州打造屬於他士家的一片淨土。
但這一切,隨著當初步騭率軍而來,就都變了。
士燮向來小心謹慎,自從孫權試圖染指交州,他就在盡力對那位素未謀面的江東之主表示臣服與依附。
但一輩子都在權力場中打滾計程車燮,輕易便看出,孫權想要的並非臣服與依附。
而是對交州的徹底掌控——就像曹魏對東吳的意圖一樣。
如果東吳發兵強攻,士家憑藉交州的力量是無力抵抗的,但有些時候也不是武力足夠便能強攻。
師出有名,也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士家在交州名聲極好,士燮又主動表示臣服,孫權根本沒有任何理由攻打。
於是孫家對交州伸出的權利觸角,便尷尬而憋屈的停留在了表面,無法深入其中。
表面上交州是孫家的地盤,但代表著孫權的交州刺史,無論是步騭還是現在的呂岱,都無法對交州內部的事務直接干涉。
頗有些皇帝和諸侯國的意思。
士燮要繼續保持這種關係,就必須使東吳始終處在一個存在外部壓力的環境中。
荊州之戰打完後,孫權向西擴張的計劃再度受挫,北拿不下合肥,西奪不了荊州,還傷了元氣……
但士燮並未因此放鬆心態看江東的笑話,越老越小心的他反而察覺到了一些危險的味道。
當時孫權降了北魏,與劉備也簽了停戰協議,一門心思招兵買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