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獲心裡咯噔一聲，暗叫大事不妙。

「這話鋒可不對啊……我也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啊，為什麼會引起懷疑了呢？是我廣交好友的事，讓陛下疑心了？看來今後還要多加小心才是……」

心裡雖然繞了很多彎子，但孟獲並沒有在表面上露出異樣，反而醉態更濃了一分。

“哈哈，柳賢弟何出此言？孟某有幸得陛下厚恩，身居高位，又得大宅益田，有何不值？”孟獲假裝沒聽懂般，仍舊樂呵呵的觀舞賞樂。

柳家主見孟獲一副知足常樂的樣子，痛心疾首道：“孟兄如此英雄人物，豈可不建大功業，而沉溺於此乎？”

他揮手一指，那嫌棄的表情，似乎眼前的美姬豪宅，依舊是不入流的玩意一般。

孟獲收斂笑意，放下酒盞，一擺手停了樂舞。

舞姬樂手躬身而退，屋內僅留數名侍者侍女。

孟獲正色道：“柳賢弟可知如今南中形勢，較之過去何如？”

老柳一呆，不知道孟獲話題怎麼忽然就跳到這來了：“呃……恕弟寡聞。”

孟獲面露欽佩，遙指南方：“某日前收到家書，如今南中各部雖發兵助陛下北伐，各部族間亦有衝突，卻再不似往常一般大動干戈。

“各地遵循太子與丞相所作規章，秩序井然，官府斷案少有偏向，執法雖嚴，然無論漢夷皆一視同仁，百姓無怨，各家勞力較往昔並未大減。此非大功業乎？”

說罷，他又朝北方方向遙遙拱手：“蒙太子大恩，我孟家雖敗，卻在南中各族中威望更勝往昔，過往人皆畏我孟家如虎，而今卻畏中有敬。

“太子規劃的古商道，如今南中漢夷齊心，也在重新清理，估計只需數年，便可復開！到時南中景象，定更勝以往，此非大功業乎？

“沉痾漏法更易，活祭坑殺漸無，往來商賈日增，漢夷廝殺益減……我孟獲、孟家幸而參與其中，此乃大幸、大運也！孟獲豈是那不識好歹，不辨是非之輩？”

說到這裡，孟獲眼裡都蓄上淚光了，站起身，動情的向北方遙遙一躬：“陛下大恩，太子大恩，丞相大恩，孟家願世代效忠大漢，有孟家在一天，南人永不復反！”

孟獲說完，臉上滿是堅定，而心裡也是驕傲非常。

雖然他對南中景象的描述有些誇張的成分，漢夷也還沒融洽到親如兄弟的地步，但也確實好了許多。

以往各部族廝殺不斷，對生產生活的破壞，確實比這次派兵帶來的影響還要大。

如今雖然各部派兵助陣，但因為生產環境的改善，先進農業技術的推廣，反而效率還有所提高，這都是肉眼可見的好處。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如今依附劉漢能獲得實在的利益，劉家父子對他也不錯，他為何要反，傻瘋了？

這種驕傲既來自如今對劉漢的歸屬感，也來自對自己當初果斷投降英明舉動的慶幸。

再有就是……對自己方才這一番表現的驕傲！

如此朝中總該打消疑慮了吧？我老孟這番肺腑之言，都快把心掏出來摔地上了。

孟獲得意的一瞅全程看著他演講的老柳……卻發現老柳的表情，簡直比吃了屎還難看，呆呆的張著嘴，不知在想什麼。

孟獲一見他這表情，頓時自己也懵了。

不會吧，自己又說錯話了？沒有啊……

大眼瞪小眼的兩人，最終還是老柳先緩過神來，只見他猛吸了一口氣，毅然決然的也站起身對孟獲道：“孟兄，弟有數句肺腑之言相告……”

他眼神一掃仍舊停留在屋中的侍者。

就這一個舉動，僅僅這一個舉動，孟獲心裡立刻就不慌了。

重新把心放回肚子裡的孟獲，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結識多日的柳家主，心裡此前的一些疑惑也頓時解開。

他含著莫名的笑意，一指那些侍者：“此借吾心腹之人，賢弟有話，但講無妨。”

老柳聞言也就不再避諱，直接道：“孟兄，兄之所言固然有理，然……大丈夫，豈可鬱郁久居人下乎？”

孟獲依舊保持微笑，揹著手在屋內踱步，走到自己的案几前停了下來，語速放緩道：“柳賢弟，此言何意？”

老柳雖對孟獲刻意攀交，其實內心裡壓根看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