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剛上任的京兆尹近來唯一經手過的一件大案子,應該就是京門刺殺案了。不過這案子已是審結,刺客皆是落網伏誅。但這封遺書的內容與他查辦的結果完全是迥然兩異。落網伏誅的是丹穆人沒錯,但那些不是刺客,而是尋常的貢市商客。
也就是說,京兆尹故意斬殺了無幹人等以矇蔽聖聽囫圇結案。
當時刺客的行跡是他首先查探出來的,人也是他抓的,刺客殺都殺了,現在推翻這一切的也是他。這簡直是一場鬧劇。
鬧劇的源頭,全因有人背後主使。京兆尹欺君罔上,死時拉了皇三子一把。在遺書上字字血書寫明,他是受皇三子之命。便是隨意殺幾個人,這屍體口不能言,死無對證的,只要無人再翻案揪根差底,這京門行刺案便這麼過去了,死了幾個所以為的丹穆逆賊罷了。
宋琰聲覺得古怪就是這裡。要無人追究,他為何自爆,抱著秘密老死在任便是。除非,這京兆尹他有不得不死的原因。最大的可能便是他受人所脅。
誰會脅迫他呢?只有知道他這最隱秘的陰私和秘密的人。
“我原本還奇怪,這京兆尹膽小怕事一個人,哪裡突然生的膽力和魄力去貢市查辦拿人?原來背後是有人牽引指路。”
原先她便一直懷疑,這京門刺殺案絕對與端泓脫不開關係,再有之前端珣曾在她養傷期間給過一個“萬事皆三”的口信,要是這樣的話,這京兆尹敢情是被端泓當了槍使。
“端泓,心思詭詐。秋獵小嶽杜山圍場行刺,定是發現了不對。”
端珣鳳目沉靜,“不錯,這刺客是他放進專為殺老四的。人被逼得急了,什麼事情都能做出來。上次京門刺殺能成,便僥倖這次也是一樣了。老三亟需上位,丹穆的殺手是他最好的劍。只可惜啊,這劍沒能除去老四,最後反而就勢落到了自己頭上。”
宋琰聲懂了。兩虎相鬥,皇四子端融絕不會放過這次千載難逢的機會一舉扳倒端泓。只是端泓,他會這麼任由宰割嗎?
依照端泓的陰毒性子,只會撐著未暴露之前,斬草除根,消滅一切對自己不利的證據和人。其中,便包括他的走.狗京兆尹。
宋琰聲心思機敏至極,一點便透,端珣最是喜歡跟她說話,目露讚賞道,“老三要殺人,老四自然不會讓他得手,畢竟這京兆尹是關鍵的要證。”
“這倒好玩了。一個殺人,一個要保人。可這人最後還是死了呀。”
“保?不過是老四引誘他吐露真相的一個謊言罷了。徹底沒了價值,這樣的人活著也是隱患,不如除掉。”
皇四子肅王,由此可見,也是心狠決絕之人。
京兆府尹也是可憐,戰戰兢兢了一輩子,最後落得在劫難逃,不得不死,成了奪嫡的犧牲品。
“在京門做官,像他這樣沒有根基的,要是沒個靠山如何能站得住腳?只可惜他這人眼光不行,選了端泓。”端珣的手指慢慢探來,按住了她敲擊在膝的手指,連帶著將她整隻手拉住了,抓在了手心裡。
“睿王和肅王,選誰……估計都一樣。”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宋琰聲沒在這上面停留多長時間,倒是眉頭一皺,想到了最要緊的。
“現在矛頭都對準了端泓,可光是憑一封遺書……且這京兆尹自殺的時機太過巧合,本身也是個根底不乾淨的,聖上城府極深,耳聰目明,他會信嗎?尤其,是牽涉到奪嫡。”
端珣笑了,“這次的刺客,可是衝著他去的。”他的手指溫熱有力,握著宋琰聲微涼的手,鳳目中清凌凌的,無端透出一股冷意來。
“天子向刃,攸關切身。奪嫡……差點奪了他的性命。呵,我父皇他如何能姑息得了。”
宋琰聲由他握著手,抬頭長久地看著他。從他的眼神中,她看出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京門刺殺那日,貢市那邊的丹穆商客,你不會毫無理由去那兒的。那老人是你……”
“訊息網的一環罷了。老四手裡有個松都平,丹穆的人不可缺少。由他來傳遞訊息,才是順理成章。”
這麼大一局,肅王端融到底沒能做成掌棋人,反而三皇子四皇子全被挖坑算計進去了。
聖上一旦確定是奪嫡之爭,甚至攸關自己性命。在處置完端泓之後,對自己這個四皇子,豈會不生警惕,不會不防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