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於是繼續說了下去:“誰知道我真的到了陳州時,才發現自己其實錯了。大錯特錯。陳州雖然沒有好看的亭臺樓閣,沒有氣派非凡的房子,沒有那麼多達官貴人優雅尊貴的人,但是陳州卻有最淳樸的風土人情,有京城沒有的安寧靜謐,還有風景如畫的野外可以讓我無拘無束地奔跑......”
說到這兒,她看了他一眼,“你當時從京城到江北城,有什麼......”
說到這兒她突然閉了嘴。
她想起他父親是被貶為庶民去江北的。
那麼他們一路上怎麼樣就可想而知了。
自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悄悄觀察他的臉,沒見他臉色有什麼改變,於是又問:“江北城有什麼好玩的地方麼?”
她記得自己父親說過鄭勁被貶後回到鄭家的老宅裡,那裡距離江北城只有幾十里路。
“我去江北城的時候極少。”他語氣平淡說道。
“那你小時候玩什麼?”她問。
“發呆。”他回道。
“發呆?你沒有玩伴嗎?”
“曾經有一條狗是我的玩伴,後來狗被打死後,我就一個人發呆了……”
“什麼,怎麼會有人打死你的狗?太過分了,是誰幹的?是你繼母麼?”
“嗯……”
“她為何這麼做?”
“它咬壞了鄭杭裴的衣服。”他的語氣還是很平淡,彷彿說的不是仇怨,而是一件極平常的事情一樣。
“那時候你幾歲?”她問。
“八歲。”他道。
她彷彿穿透歲月看到一個八歲的孩子孤單寂寞,沒有玩伴,唯一的玩伴還被人打死了,那種悽然無助,不需要他多說什麼,她便可感知。
但現在,他似乎平淡得出奇。
一般人說起一個自己恨的人,會咬牙切齒,但他,彷彿只是在說別人的經歷。
過了一會兒她道:
“其實我小時候很少感覺到孤單,因為我一直是在父母的寵愛下長大的,我父親一直疼愛我,我母親也是。”
說到這兒她嘆了口氣。
父親慈愛的那張臉在面前浮現,讓她突然有些難過,於是沉默了下來。
她看了看他,見他一動不動坐著,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桌子上的蠟燭越來越短,然後漸漸地熄滅了。
在黑暗裡,兩人誰也沒有說話。
雖然誰也不說話,但她卻覺得此時氛圍完美。
彷彿有種看不見的氣息在兩人之間流動著。
她不知道他是如何想的。
他有沒有感覺到自己所感覺到的氣息。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了榻邊傳來了一絲聲響,於是她問:“你要回去了嗎?”
“嗯……”
他的話音落後,她聽到了帳篷裡的腳步聲,接著聽到他掀開簾子的聲音。
然後,自帳篷簾處透過來一絲微弱的光線。
再然後,那一絲光線便消失了,那是因為他已經走了出去,帳篷的簾子在他身後關上了。
她瞬間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