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城一共一百零八坊,南北十二街,東西十二街。有著“第一百零九坊”之稱的清平樂坊則位於南北十二街中的醉風大街,在宣和坊和建炎坊之間。
這“清平樂”三字取從“清樂動千門”、“歸來宴平樂”的結合體,清平樂坊不單單只是聲樂,卻是有樂坊和舞坊之分。
不過不同於大多的勾欄之地,清平樂坊裡的絕大數樂伎和舞伎皆是賣藝不賣身。
天符二十三載,八月十二日,亥初。
玉京城上空明月高懸,城內萬家燈火,燈會雖還未開始,但從今夜起,已暫行宵禁。
商慶此時身穿天水碧長衣,腰間束著的荼白錦帶上掛著一枚青玉麒麟紋玉佩,五官堅毅,翩翩公子,氣質出塵。
他在清平樂坊前停下了腳步,見坊門正上方高高懸著一塊金漆沉香木匾,上書“清平樂坊”四字楷書,赫然是出自書法大家柳真卿的墨筆。
一進門,首先看到的是一座偌大的庭院,池館水榭,映在青松翠柏間,濃妝淡抹,搔首亭閣幽廊中。庭院兩首,是兩座挺拔而立的高樓,外面皆張燈結綵,大紅燈籠高高掛起。
庭院中,已是人來人往。
有兩青年男子此刻卻正在庭院中聊著天,一人穿青衫,一人著白衣。
白衣道:“張兄,你我多年未見,不曾想今日在此奇遇,真是緣分吶!今夜可定要多酌幾杯。我初來此寶地,張兄可否願意為小弟介紹一二?”
青衫爽朗一笑,“這有何難,今日你可算來對了,保準讓你大開眼見。清平樂坊明面上分為樂坊和舞坊,樂坊主聲樂,有九閣,瑲珏閣善琵琶,素女閣善琴瑟,鳳翼閣善笛簫,映月閣善二胡,宮雅閣善編鐘編磐,清詞閣善唱歌,琅玕閣善方響,巢和閣善笙簧,各有千秋。”
白衣停頓幾息後才問道:“張兄,這怎麼才八閣呀!第九閣是什麼?”
青衫搖搖頭,說道:“說起第九閣,可就大有來頭咯。”
白衣頓時帶著驚訝和好奇的口吻央求道:“張兄莫要賣關子了,快告訴弟弟吧!”
青衫這才開口,“聖人初治大寶時,清平樂坊曾被召入宮,在長寧殿前為聖人獻古舞八佾舞,八閣齊出,同臺獻技。那場面,簡直就是群芳爭豔,實在太過震撼,唉,只恨那時我尚在襁褓中,未能親見吶。等到獻舞結束後,百官群臣們無不震驚稱讚,久久不願散去,聖人更是大悅,便御賜此為“丹陛大樂”,又親封丹陛閣為第九閣。”
對皇室來說,九是極數,也是尊數。
清平樂坊能得聖人賜封第九閣,可想而知,這是有多大的榮幸。
白衣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又問,“張兄,那舞坊呢?”
青衫指了指左邊那棟高樓,“此樓就是舞坊,舞坊主舞蹈,共有三層,十六人舞、三十六人舞、六十四人舞你得在一樓觀看;雙人舞、四人舞,就要上二樓了;至於那神秘的單人舞嘛,則在那鮮有人登上去的三樓。”
白衣好奇的追問道:“難不成這三樓的單人舞是有什麼奇妙之處嗎?”
青衫趕忙擺手,諱莫如深,“不可說,不可說!”
白衣又道:“樂是樂,舞是舞,那為何不樂舞一起呢?如此一來,豈不雙倍快哉!”
青衫笑道:“你怎就知道沒有?傳聞清平樂坊可是有一暗坊,不過嘛!知道其存在的人卻是極少。”
白衣還想繼續問,青衫卻趕忙說道:“我們快些進去吧,聽說今夜樂坊可是有位神秘的閣主會現身,要是去晚了,怕是連站著的地方都沒了。”
商慶在不遠處也是聽得入迷,沒想到這清平樂坊之下,竟有那麼多門道。
不過他總覺得其中一道聲音有些熟悉,結果仔細一看,卻驚奇的發現那位白衣男子,竟然是白天剛與他結拜的東方晞。
【果然是同道中人吶,如此看來,我輩誠然不孤!】
東方晞此時也發現了商慶,對著青衫男子說道:“張兄,你趕緊先進去罷,小弟隨後就來。”
青衫男子只得作罷,離開前卻怎麼也想不起眼前這位白衣公子到底姓甚名誰,又在哪裡見過他,不過卻也懶得繼續想了,還是得趕緊佔位子去。
東方晞說完便趕忙朝著商慶小跑而去,在燭光的照映下,商慶看著此時的東方晞,竟然生出一股異樣的錯覺,他總覺得東方晞不像一般的男子。
一襲白衣的東方晞,手執一把檀香摺疊扇子,面如冠玉,龍章鳳姿,眼波流轉,如煙如霧。
“大哥,沒想到你也會來這裡,我們這麼快又見面了。”
兩人一陣你儂我儂的寒暄後,便聯袂而行,穿過幽廊,過了小橋,一起進入樂坊大樓。
樓內又是另成一番天地,各種美妙的樂聲,不絕於耳。
寬闊的大廳四周皆是座位,卻已是人滿為患,再無一空座,兩人苦笑著只得找了個地方站著。
大廳中央搭建著一個方形舞臺,高不過仗許,四周都有臺階可供上下。臺上立著四面雲母圍屏,其中一扇屏風上開著一方小門,垂掛珠簾,珠簾之後,又另立一面黃花梨鑲白玉石的插屏遮擋。
突然一位妙齡女子從屏風後走了出來,高聲說道:“各位,近日我鳳翼閣閣主偶得一首新曲,閣主願親自吹奏,與諸位共同品鑑。閣主還說了,今夜若凡有能識得此曲者,可入鳳翼閣與我家閣主單獨面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