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釋》有云:聖,通也。於事無不通謂之聖,即為“知”。知之一字,實為眾妙之門。塞其兌,閉其門;挫其銳,解其紛;合其光,同其塵。
吳希玄此舉,用意極其深遠。反觀姜麒麟對這幅實景圖簡直是視同至寶,尤其是畫中的那幾句草書,彷彿蘊含著無上玄妙之理。或許這也是學宮聖人在書中所說的“知止而後能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
三教百家,就修行事而言,皆意在求“知”,行漸修法門。《道綱》其《總綱篇》有云:知其白,守其黑,致虛極,守靜篤。由知至得,從心所欲,即為入聖。
這位青雘山丹青一脈的聖人,於人間行走無數年,終是起了收徒之心。水墨山莊何須用妙染點綴,他只需揮墨間,這人間山河便盡收其畫中。布衣草鞋腰間掛葫蘆一臉猥瑣的老者叫吳希玄,是諸聖山中青雘山丹青一脈聖人。
蘇黃州一臉幽怨說道:“哎呀,老哥,此畫一出,叫我可怎麼辦吶?”
吳希玄忽然提筆,對著虛空中遙遙勾勒幾筆,一隻小烏龜迅速飛向上空那片白雲中。玉京城上空,頓時雲海滾滾湧動。雲海中有道威嚴嗓音響起:
“吳希玄,需知昊天大道不可欺,你身為丹青聖人,卻私自下山,違背約定,洩露天機,念你青雘山有當年之劫,情有可原,且回山去,此事尚還有餘地。”
吳希玄抬頭望去,笑意灑脫,“曹夫子,你不在學宮皓首窮經,怎麼管起我青雘山的事了?”
雲海之上,那道威嚴的嗓音有了怒意,“吳希玄,你是想壞了昊天規矩嗎?”
吳希玄沉聲道:“當年李白衣斷我青雘山傳承,可不見曹夫子站出來說他壞了規矩。如今我吳希玄自當一力承擔,昊天的規矩也未曾落在空處,夫子又為何阻攔?還是說天劍閣的劍意,學宮的浩然正氣壓制不住,曹夫子也是行那專挑軟柿子捏的做派?”
這位青雘山聖人的話語剛說完,雲海之上彷彿有陣陣雷霆在遊走,不斷從雲海底端滲透而出。
玉京城皇宮地底深處,一道龍吟高亢嘶吼,聲音刺透雲海,那些雷霆也逐漸消散。
“吳希玄,丹青一脈必將毀於你手,且好自為之。”
雲海散去,碧空如洗。
這一切在商慶四人眼中,不過是看見眼前滿嘴油漬的老頭先在虛空中畫了只小烏龜,掛著灑脫笑意,然後那雨後雲海在小烏龜的衝擊下頓時消散放晴。
當真是仙人手段。
只是無人注意到,兩鬢微微頒白的老者,頭上已是多了幾縷銀絲。
老人笑嘻嘻的問小姑娘:“女娃娃,我這小烏龜畫得怎樣,是不是很好看?”
小姑娘趕緊點點頭,確實很可愛。
老人哈哈大笑:“直娘賊的,陽明老弟,快快作詩一首,就以那小烏龜為題。嗯,名字就叫《青雘山吳希玄畫王八戲大儒》。”
蘇黃州雖滿頭黑線,卻見怪不怪,只是不解問道:“哪裡來的大儒?”
老人再次大笑,笑得肆意至極,露出了滿口老黃牙。
商慶心中掛念孟懷安,於是牽起小姑娘,對布衣老人說道:“前輩,晚輩尚有要事在身,就此先行一步。”
吳希玄收起笑容,說道:“小友莫急,老朽有門玄妙刀法,是從一位老鐵匠那裡...打賭贏來的,老鐵匠說若練成此刀法,可一刀裂山,威力無窮,只要小友答應入我門下,這刀法就是你的了,小友可願?”
商慶問道:“我若是學了這刀法,豈不算是入了那位鐵匠門下?”
吳希玄一時語塞,隨即狡黠一笑,說道:“無妨無妨,他的就是我的,只要你學了刀法,自然是入在我門下。從此你就是青雘山首席大弟子,山上有座水墨山莊,裡面妙染無數,價值千萬城,以後這些都是你的了。”
蘇黃州暗自發出怪笑。
在一旁的姜麒麟羨慕不已,但當他看向案桌上的畫時,很快就平靜下來。不該是他的,他絕不會去爭;該是他的,別人也絕不可能拿走。
就這樣,商慶莫名其妙多了位便宜師父,同時也得了一門名叫《魚龍十三舞》的玄妙刀法。
至於玄不玄妙,商慶不知道,而且壓根就不信,他覺得這老頭實在是太不靠譜。若不是親自見過他的玄奇手段,商慶壓根就不會相信這一臉猥瑣的老頭會是位高人。
甚至連青雘山在哪裡他都沒聽過。
老頭如願收了徒,心情大好,再度一手攬著蘇黃州的肩頭,賤兮兮的說道:
“老弟,此間事已了,我們快進城去罷。嘿嘿嘿...老哥我只覺現在渾身有使不完的力氣,我們且去清平樂坊衝殺個七進七出。”
蘇黃州怪笑一聲,說道:“老哥,你不是說經久不衰嘛,怎麼只能七進七出?”
老頭趕緊捂著他的嘴,還不著痕跡的抹了幾下,怪叫道:“老弟,口誤,口誤,老哥我寶刀不老,大戰三百回合都不在話下。”
於是兩人勾肩搭背地出了縣衙大門。
看著兩人消失的背影,商慶久久不語。吳希玄和蘇黃州兩人突然闖入他的世界,著實讓他所料不及。
商慶辭別姜麒麟,姜麒麟也不再挽留,親自將商慶送出縣衙,臨別時,又再次說了幾句他妹妹如何如何優秀之事,主要是還待字閨中。
商慶無奈地搖搖頭,也沒放在心上。他再次去了知子醫館,見孟懷安三人已經沉沉熟睡過去,又跟那位莫太醫聊了一會,莫太醫說三人已無大礙,只需靜養幾日就可生龍活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