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鄭開封的提問,商慶並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只說是偶然間聽別人說起的,藉此給掩飾搪塞了過去。
說來也是奇怪,自從他夢中去了方寸海斜月三星亭,得遇兩位仙君傳法,修習過幾次那篇名為《上古天真呼吸吐納法》的內練法門後,腦海中那些莫名其怪的念頭出現的頻次更多了,乃至於在潛移默化中影響著他的言行舉止。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病越來越嚴重了,商慶心中竟突然荒誕地生出一種時間緊迫感來。
鄭開封見商慶不願意說,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畢竟兩人從初次見面到現在,也不過一個多時辰而已,鄭開封對眼前這位比他稍小几歲的捉妖師,除了好奇外,還有一絲讚佩和信任。
人與人之間的際遇就是如此奇妙,最難言明。
之後商慶三人逐一去拜訪了崔府、盧府、王府、李府、謝府,幾家答應得很爽快,皆願意協助捉拿賊女,至於誰說的是真話,誰說的又是場面話,商慶也懶得一一去甄別了。既然鄭府願意幫忙,總之來太平坊的目的已達成。
期間還發生了一件小插曲,商慶三人到謝府時,太學院詩院院主謝安運剛好在府上,謝安運得知商慶名字後,莫名地對他確實極為讚賞,還主動與他談起了詩詞之道。
時間悄然來到未初,三人剛從謝府出來,適才在明德門出現的那名精幹男子已在府外的街角處等候。
精幹男子向典夔彙報了一則訊息:民匠總管府那邊確實是有三位匠人今日沒來點卯。
衛乾司的翊武校尉駱俊臣急忙帶領手下趕去了三人的家中,卻還是晚了一步,三位匠人家中已空無一人。
他們問了街坊鄰居,才被告知三位匠人一早就領著家眷出城去了。
而這三位匠人,恰好又全都參與了“飛龍在天”的製作過程。
典夔聽後十分惱怒,問道:“駱俊臣人呢?”
“駱校尉已經率領黑騎出城去追了。”精幹男子一臉忐忑的說道。
“去查,半個時辰內,我要知道他們三人的全部資訊。”典夔的臉面明顯有些掛不住了。
誰都沒想到,十拿九穩的收網行動,若不是齊尚真事先為了穩妥起見,將衛乾司的兩位都尉一明一暗護衛在聖人身邊,本來是請君入甕,結果差點釀成了引狼入室的悲劇。
事情發展至今,似乎有一種拔出蘿蔔帶出泥的趨勢,牽扯出來的人肯定會越來越多。
顯然光憑顧白門一人的能量,是不可能完成這場計劃嚴密的刺殺行動,她的背後,必然站著一位權勢滔天的大人物。
典夔不敢想象,若是按照這種趨勢發展下去,到底會給這座玉京城帶來何種級別的震動。
“商老弟,情況非常不妙呀!”
差不多大半天時間過去了,宮裡那位卻沒有一絲動靜,彷彿一件在大庭廣眾之下發生的“刺殺聖人”的事未曾發生過一樣。
典夔忽然意識到這一切都透著一股不對勁的味道。
即便聖人與首輔之前部署了嚴密的收網計劃,然而結果卻是:承天門被炸開了,城樓也被一箭給射塌了,最主要是賊首顧白門逃走了。
聖人被行刺,祭月大典遭到破壞,觀看燈會的民眾發生數百人的傷亡,瓊萼樓被大火燒燬,哪一件單獨拎出來,不是驚動玉京城的天大事情?
典夔當了十五年的衛乾司右都尉,深知帝心難測,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站在太平坊的十字路口處,茫然無措。
“典大哥,我們去三位匠人的家中看看?”商慶伸了一下腰,打氣地說道:
“我猜測,他們拖家帶口的離開,必定走得匆忙,或許在他們的家中有留下什麼線索。”
典夔頓時精神一震。
距離他們最近的一位匠人家住平康坊,在民匠總管府下的將作署當差,主要負責“飛龍在天”龍骨的製作。
“飛龍在天”若想拖起數十位歌姬飛天,首先就得考慮龍骨的承重力。
因製作“飛龍在天”的過程極其繁瑣,光是參與的匠人就有數百位,他們分工明確,各司其職,而且每一位匠人都是經過民匠總管府精挑細選的,無一不是家世清白者。
匠人在大乾的地位並不高,俸祿也不多,而且玉京城內寸土寸金,這位負責龍骨製作的匠人雖進京十多年,所住之地仍是透過掮客租賃的。
此時匠人的屋前正站著一位濃眉臉寬的漢子,是平康坊附近幾坊內有名的掮客,舉凡在平康坊一帶租房尋人、打探訊息,找他準沒錯,他叫林三郎,四十多歲的樣子。
林三郎正笑眯眯地同一位官爺交談著:“王坊丞,還沒吃過哺食吧?我給您捎了張餅。”然後遞過一張用油紙包裹著的熱氣騰騰的芝麻麵餅,香氣撲鼻,王坊丞接過一捏,發現麵餅裡面嵌著幾枚銀幣。他暗自捏了幾下,一共八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