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弘心中奇怪,玄機是燕娘生的,怎麼這位崔氏說話的口氣好像當成自己親女兒一般?
杜牧賠笑道:“夫人息怒,當時是我做的差了,讓她生出不必要的誤會,才造成這般結果,孩子畢竟是她親骨肉……”
崔氏嗔道:“這孩子我養了兩年,就如同親生一般,夫君莫不是聽她死了姦夫,就想收回房中?”
杜牧連忙搖頭,斬釘截鐵地說道:“那怎麼會,夫人含辛茹苦照顧曹哥他們兩個,為夫從心裡感激,斷不會做這種忘恩負義的事!”
“算你有良心,那如今怎麼說?”
杜牧道:“讓左奎和杜元宗去吧,兩個大男人還怕抓不住一個弱女子?”
崔氏點頭。
杜牧叫來親隨杜元宗和左奎,叮囑道:“明日一早去一趟,能請則請,最好不要動粗,莫傷到燕娘。”
二人應命下去。
崔氏橫了他一眼,杜牧連忙解釋道:“她跟我一場,生養離兒三年,也算是自家人,其實這樣也好,如果離兒在府中,被人問起年歲,也是個麻煩。”
崔氏怒道:“是不是讓劉氏當你的外室?還說沒動心思,你這薄倖郎!”
杜牧:“……”
郭弘在外面偷看,差點笑出聲來,看來這位一高興,不小心把真心話說出來了……
他等了許久,杜牧夫婦才離開水榭,想必是回房睡覺去了。
府內一片漆黑。
月隱中天,水池邊的大樹方向果然傳來女子哭泣的聲音。
郭弘見侍女舉著銅燈過來,猶豫片刻又回屋去了,火光熄滅後傳來輕聲細語,估計是有些害怕,躲在被窩裡小聲議論。
他起身慢慢依託陰影,向大樹方向移動。
靠近才看到一個白衣女子,脖子以上竟然什麼都沒有,手裡提著個人頭!
郭弘冷笑一聲,他自從衡山學道以來,就見識過各種道法,全都是以假亂真,師父也說過,這世間從沒見過鬼魂,但道人都是靠驅邪吃飯的,所以看破不說破,否則是砸同行的飯碗。
作法前要去踩點,就是怕有人裝神弄鬼,先去把假扮者搞定,捉鬼才能應驗,否則你作完法,那裝鬼的明天又來,豈不是砸了招牌?
所以出外行道,不論和尚道士都要學武,就是為了打架抓這些裝鬼的人。
郭弘估摸了一下,假扮者應該個子不高,把頭部藏在衣服裡,裝成沒頭的樣子。
他在四周檢視一圈,發現沒有其他人,於是放下心來,摸過去一拳打在後背上,對方哼都沒哼一聲就倒下來,郭弘用手一託,然後拽到一旁。
剝去上身女裝,月光下還能看出是一個年少男子,手上提的也是個假人頭。
郭弘把他弄到僻靜的地方,將這人弄醒,低聲喝問道:“你是何人?”
那人眼珠亂轉,郭弘又道:“你這麼喜歡裝鬼,要不也把頭砍下來看能不能提著走?”
“能,那……那肯定不能!小的是宮內小使,奉了上命來這裡辦差。”這少年聲音很細,原來是個小宦官。
“誰派你來的?”
“孟監軍下令不敢不來,這位英雄饒命!”小宦官見對方是個黑衣人,而且蒙著面,應該也是盜賊一流,於是打起商量。
“孟監軍……可是孟秀榮?”
“對,對,英雄知道監軍就好!”
“他為何讓你在這裡裝神弄鬼?”
小宦官本待不說,但郭弘抓住他脖子一捏,差點沒喘不過氣來,忙道:“饒命!我都說,我都說!聖人逃出長安前曾裝作僧人躲在杜府,當時還有兩個隨從,他們保管的一塊藍玉璋和一副地圖不翼而飛,其中一人也不知所蹤。聖人去了河北,另外那個隨從也在一次兵亂中被殺。聖人登基以後讓孟監軍慢慢尋訪,小的也是奉命監視,後來聽到女鬼故事就覺得有些蹊蹺,覺得這個辦法不錯,就裝鬼來讓杜家的兩個孩子幫我找東西,他們到處挖也不會引起別人懷疑。”
郭弘目不轉睛盯著小宦官,冷冷說道:“你覺得有什麼蹊蹺?”
“當年劉三複是被人殺的,附近有些青皮參與過此事,他們說有個女俠客為了給阿裴報仇,就裝鬼殺了劉三複,把他做成自盡的樣子。這俠客走了之後,青皮繼續裝鬼嚇唬府中的人,要把這裡變成沒人敢進的鬼宅,以後想辦法霸佔下來。幾個高僧來了之後,將他們打服了,答應再也不來鬧事。可隨後還是有鬧鬼的傳聞,直到聖人離開長安才徹底消失,所以我懷疑失蹤的那人被殺了,有人在裝鬼挖寶,而這個人就是在河北被殺的隨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