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這些個連名字都叫不出的隊友,此時流露出來的難捨之情,謝宇鉦心下也有此喟嘆。他慢慢轉過身,火光下他有些勉強地笑了笑:“大夥兒聽我說,沒事兒的。你們哪,就跟著俏掌盤一起,就像剛才那樣打,大傢伙同心協心,誰也別做孬種,能打好的。”
“這一回,大家走了這麼遠的路,來這冷水坑辦事,一定得把事情辦好囉。我呢,就提前先走一會兒,去辦點兒私人的事兒。各位兄弟,我們大家……後會有期。”
“姓謝的!你別欺人太甚!”
就在這當兒,俏飛燕悅耳的嗓音在幾步外響起,就聽她嬌弱無力地叱道,“我、我錯了,我來扛。現今正是用人之際,暫容我些時候,以便多做些事情,不過,做錯了事,就得受到懲罰……我、我先付點利息。”
幽幽閃爍的火光下,就見她擎出一枚匕首,在眾人驚呼聲中,倏地就往自己的大腿紮了下去。
這一出變故,大出眾人意料。附近眾人救護不急,紛紛驚叫著,向她搶去:“俏掌盤,俏掌盤。”
先前那幾個巧言令色的土匪,也大驚失色,跌跌撞撞地自房內搶出,悲嚎起來:
“哎呀,俏掌盤,你這是何苦呀……這都是我們的錯呀!啊~嗬嗬~”
“姓謝的,這夠不夠?”她推開眾人,直起身來,頎長的身姿傲然挺立,好看的嘴角緊抿,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兒,目光灼灼,只盯著幾步外的謝宇鉦。
眾人看看謝宇鉦,又看看她,哀慼之意顯露無遺。
那幾個土匪,本來同仇敵愾,對謝宇鉦怒目而視,但這當兒見俏飛燕這架式,一下子全沒了主張,先是困惑地眨巴著眼睛,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不一會兒,幾人心頭終於一下子變得雪亮……幾人踉蹌地撲過來,咚的一聲,就跪在謝宇鉦面前,搗蒜般磕起頭來,直磕得青磚地面咚咚有聲,磕得人心裡發瘮。
“謝先生,是我們錯了,你就饒了俏掌盤罷……”
“我、我們任打任罰,三刀六洞,死而無怨。”
……
謝宇鉦萬沒料到,事情竟然變成這樣,不由陡然一驚,目光急瞥,見那匕首扎得頗深,見她沒心沒肺紮了自己一刀,現猶自發狠的樣子,也不禁心頭髮憷,忙向眾人喊道:“攔住,快攔住!”
“不用了!這一刀,已經夠疼了!我也不敢再扎!”
忽明忽暗的火光下,就見她柳眉微蹙,一瘸一崴地越眾而出,來到謝宇鉦面前,一對點漆般的眸子,秋水盈盈不得語地望著他,挺翹的瓊鼻顯出幾分倔強,閃著珍珠般光澤的嬌豔臉龐上,隱隱可見幾抹無奈、幾抹哀傷、幾抹悲慼。
“就因為你一句話,大夥兒就興師動眾,走這麼遠的路,冒這麼大的隊,來這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犄角旮旯裡,打生打死,你倒好,稍不順心,就甩手走人,你……”
俏飛燕說到這兒,下巴揚起,頓了頓,“你還有沒有良心,啊……哎喲,疼死我啦……”
她忽然一個趔趄,就向謝宇鉦撲來。
望著眼前的玉面嬌顏,儘管謝宇鉦也想就坡下驢,但還是有些惱火她這種江湖作派。
然而,這當兒屋宇外暗夜沉沉,就像這個時代一樣令人喘不過氣來。
廳堂內火把嗶剝生輝,映見眼前羊脂玉般的臉頰上眼波悽婉、神情怨尤。
她那哀婉的言辭,與其說是在質問,莫如說是在溫言相求。
謝宇鉦責斥的話,剛到喉頭,終是硬生生止住,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