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士奇安慰他:“生老病死是自然法則,陛下不必太過傷心。”
朱祁鎮衝動之下道:“老師放心,我一定保楊稷不死。”
說完,朱祁鎮又有些懊悔,不由的咬了咬嘴唇。
孩子是自己看著長大並教導的,楊士奇怎會不瞭解他?
見他咬住嘴唇,便知道他後悔了。
楊士奇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和聲道:“陛下,楊稷是犯了國法,若為私情而枉顧國法,將來如何以法治國?”
他壓下心中的鈍痛,儘量平和的露出一抹微笑:“我知道陛下是為了我才壓下楊稷的事,但,國法是國法,還請陛下依法懲處他。”
朱祁鎮嘆息一聲,握住楊士奇的手沒說話。
雖然知道皇帝可能聽不進去,但楊士奇還是拉著皇帝道:“陛下,王振貪慾過大,難顧大局,不可深信,更難當大用。”
朱祁鎮皺了皺眉問:“老師以為朝中誰當大用。”
楊士奇頓了頓,還是假裝不見他的不滿,輕聲道:“周忱和況鍾擅經濟,陛下可用他們於戶部或地方;薛瑄、陳勉和王翱剛明廉直,是為純臣,陛下可用他們治吏;軍中有張輔和王驥,但他們年歲已大,是要為國培養將帥之才了。”
他道:“兵部有一官員叫于謙,陛下可用他治軍咳咳……”
楊士奇一口氣說了太多話,精神有些虛弱,他眼巴巴的看著皇帝,希望能得到他的一些承諾。
朱祁鎮拍了拍他的手道:“老師安心養病,這些事等你好了我們再議。”
楊士奇便明白了,他委靡的靠在枕頭上,衝皇帝笑了笑,輕聲應道:“好。”
朱祁鎮見他眼底含淚,心裡也有些不好受,握著他的手就不由緊了緊,低聲道:“老師,嚴懲楊稷有很多種方法,或流放,或坐監都可,只要您能好起來,朕一定都答應你。”
眼淚不知不覺間從眼角滑落,楊士奇傷心到不能自已,只是看著皇帝一言不發。
朱祁鎮坐了許久,也沒再聽到楊士奇說一句話,他似乎累極了,鬆開了一直緊握著的他的手,連呼吸都淺淡了。
朱祁鎮嚇得不輕,連忙讓太醫進來看他。
太醫把過脈後只能道:“當以靜養為主。”
朱祁鎮便只能讓楊士奇多休息。
他一走,太醫就悄聲和老管家道:“府上早做準備吧。”
老管家一聽,涕淚橫流:“求太醫援手,我們二老爺正在回京的路上,好歹,好歹讓我們老太爺見一面。”
太醫聞言嘆息:“我只能盡力而為,但……唉,他還有幾日到?”
老管家連忙算日子,“算時間,最遲後日便到。”
太醫一臉為難,老管家看得心都涼了,這是兩天的時間都沒了嗎?
楊士奇在屋裡發出了聲響,老管家連忙擦乾眼淚,擠出笑容進去。
楊士奇道:“準備筆墨,我要寫幾封信。”
但他連說話都困難,更不要說寫字了,筆握在手中,他的手便不住的抖,半晌都寫不出一個完整的字來。
楊士奇沒料到自己有一日竟是不能明言,連字也寫不得。
一時呆住。
老管家小心道:“老太爺,我來代筆吧?”
楊士奇抬頭看了他一眼,緩緩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