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紅紗幔,油燈微明。一室的暖橘暗紅色,更添旖旎情調。
幔帳前的矮桌上,殘杯冷炙,五六個酒罈東倒西歪散落在四周,地上不見水漬,可見酒罈皆空。
層層紗幔之後,依稀可辨一對男女交纏,姿勢曖昧,不可言狀。
恐懼、厭惡,以及強烈的抗拒充斥通體,莫鑠月全身僵直冰涼。
但理智上,她逼著自己回應著眼前這個男人。
因為離的很近,近得只要稍微抬眸便能看清這個男人的臉,鼻如山脊,唇似俊峰,一雙七分醉意的迷離星目,似深潭,幽幽不見底。
面如冠玉,是莫鑠月得出的最後結論。
長得這般好看,她不虧的。
莫鑠月一遍又一遍地用這樣的話麻痺自己,咬咬牙,微顫的手最終環上男人的腰。
打更聲混著遠遠近近的雞鳴聲,由遠及近,男人默然從床上下來,背對著莫鑠月穿好衣,不再看她一眼,只丟下一物,徑自離去。
聽著遠去的腳步聲,莫鑠月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欲要起身,這才感覺到全身像是被馬車碾過一般,沒有一處是不疼的。
她撐著坐起,拾起榻邊的明黃色物體,掂了掂,呆看了半晌,不由得嗤笑。
如此做法,乾脆利落。
錢色兩清,倒是像極了妓女與恩客的關係,如此甚好,本就是為了一夜雲雨,誰也無須識得誰。
而且,還有意外之財,是她賺了才是。
莫鑠月閉上眼,強自抑制住胃裡的翻山倒海,一陣急一陣緩,最後還是沒忍住,又一時爬不起來,只能扶著床沿,直接將昨晚喝的那一點點酒吐得一乾二淨。
彷彿全吐了,前一刻的事,也就隨之消彌殆盡了。
可是隨之排山倒海湧入腦中的,是前世床笫上無數慘烈不堪的畫面。
後背沁出細密冷汗,莫鑠月攥緊雙手,指甲嵌進肉裡的疼痛,逼著自己從過往中回到現實。她反覆地在心中默唸,過去了都過去了……這次是今生第一次,難免不適,多睡幾個男人,這坎也就過了。
後背忽有一雙柔荑輕輕拍著,莫鑠月本能一縮,待看清站在跟前人的衣角後,才安心接過她遞來的手帕。
擦拭過唇角汙漬,她連再移動一下的力氣也沒有,只好趴在床沿,勉力扯出一絲笑意,
“容我緩上一緩,晚些時候我再收拾。”
“誰要你來收拾。”
春丹微微蹙眉,扶著她靠在軟枕上,看著她慘白的面色,責罵的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輕輕嘆息,“你這是何苦呢?”
“因為銀錢啊。”莫鑠月笑著把那錠黃金,在春丹眼前晃了晃,“還挺有分量的,拿去換成散錢,少說也能換個一兩百貫吧。”
她明明臉上在笑,可眼裡一閃而過的厭惡和痛苦,還是被春丹捕捉到了。
春丹張了張口,一時怔忡,竟是不知該用什麼話來勸解好友。
是啊,像是她們這樣倚門賣笑的下等人,似乎能救她們的,唯剩銀錢。
可莫鑠月到底與她是不同的,本就是良家女子,根本無須以身換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