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鑠月今日作書生打扮,只能長揖為禮,“端平王爺這般說,倒是讓我不知所措了,我知您是一片好意。”
李檳的臉上還是帶著那種溫和的笑,“一片好意,也是差點讓你捲入無端是非,不曾想你竟是……我離開後,黎侍郎可有再為難你?”
每次聽著李檳的話,莫鑠月總有一種,他在刻意引導的意味,可看著他澄澈溫潤的眼神,又覺得自己實在是小心眼了,每個人的說話方式不同,豈能一概而論呢?
黎侍郎,黎牧。她的這個所謂的親爹。
“不曾,”莫鑠月淺笑施禮,“黎大人寬厚仁義,怎會與我為難。這樣的小事竟是讓您記掛這麼久,倒是讓我惶恐不安了。”
“鑠月?鑠月!你等一等!”
退朝後,黎牧一路追著她,來到長明門外,攔著她不讓她上馬車。
“黎大人,方才我已澄明,你認錯人了。”
“哎,我知你心中有怨。怨我這些年都沒能尋到你,讓你吃了這麼多的苦。”
黎牧嘆息,“我知道,你就是我找尋了許久的女兒,你和你娘長得這般相像,我怎會錯認!葛嬤嬤到灕水縣尋你,才知你竟是已嫁人了,還這般悄無聲息地入了京,哎…...”
黎牧壓低了聲音,眼裡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算計,“沒想到你已是王爺的人了…...只是王府丹楹刻桷,你這樣的身份,難免只能藏著掖著。若是有黎府為你撐腰,儘管做不成恭靖王妃,依王爺對你的寵愛,做個孺人還是綽綽有餘的,到時你妹妹也能經常過府陪你,你們姐妹之間互相幫襯,為父這心也安一些。”
這個老匹夫,算盤倒是打得精。說了這麼多,不就是想為他那寶貝女兒鋪路。
莫鑠月聽著這番虛偽作嘔的話,不動聲色道:“黎大人慎言,王爺凜然正氣,規矩繩墨,一向潔身自好,不近女色,你這樣話,讓旁人聽到,只會認為你是在詆譭恭靖王爺,大逆不道。還有,我再重申一遍,黎大人,你認錯人了。”
“你!”
黎牧氣結,為官多年,也活到了這個歲數,頭一次被這樣的小丫頭嗆得無話可說,臉上的血色由潤紅至青紫,再由青紫至青白,瞬間換了三個色,有趣。
“別怪為父沒有提醒你……”
“鑠月拜見舅父。”莫鑠月瞧見冉鎮宣出來,幾步上前,盈盈下拜,直接無視了黎牧。
冉鎮宣愣了一下,撇了一眼她身後面色鐵青的黎牧,頓時瞭然。
他們方才的對話,他也聞之一二,黎牧吃了癟,他的心中自然暢快,可面上還是略冷,“哼,親爹都不認,認我一個外家舅父做甚。”
莫鑠月再次下拜,“我只認,真心待先母之人。”
冉鎮宣望著她光潔的螓首,微微發怔。
沙場廝殺,枕戈待旦的二十餘載歲月,早已將他的心腸磨練得堅硬無比,卻在此刻,望著這個與亡妹八分相像的少女,眼前忽然幻夢一般,閃過某個寂靜深秋的午後,一個少女抱著滿懷的枯枝,倚在窗邊。
他背轉過身,語氣不由自主地略放緩了些許,“陶兒看人眼光差,生的女兒,倒是還行。”
他略停了一下,又說:“你若是得空,就回府裡陪陪你舅母。”
舅父用的是回,而非其他。
不知不覺,莫鑠月恍然陷入迷離情緒。等回過神來,才感覺心口似有暖流淌過。
抬眼看紅日西斜,緋色深紅染徹天際,溼熱的風自窗外送來,原來,京都也有這麼暖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