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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林蕊兒呆呆地望著她,似在聽她訴說著,又似乎什麼都沒有聽見,只是不住地流淚,最終掩面啜泣。

莫鑠月不忍看她,暗自深深呼吸著,平復著自己的心緒,她的心中莫名交雜著許多情緒,有憤怒,有同情,更有惋惜。

可她不容這樣的感性情緒霸佔自己的理性,暗自咬牙,冷靜分析:

“我猜,或許是因為自己不能生子的痛苦,你對呂殷有著一種沒來由的敵意,一方面,恨他分走你夫君的愛意,一方面,親自撫養的孩子優秀而懂事,又讓你頗為欣慰。這種矛盾的情感,一直深刻地撥弄著你的心絃,讓你倍感煎熬。所以,當呂順發現呂殷和賀田國的人來往,他一邊害怕賀田國的人發現了他,來找他尋仇,一邊又害怕再次背上叛國者的名聲,終日憂心。就在這時,你故意提起今歲呂殷恰逢廿十有三,他更是不由自主地聯想到那個讖言。說來,你對自己夫君還真算了如指掌,單憑他對那所謂的讖言的痴信,你知道,呂殷,活不了了。”

——

莫鑠月也不知為何,在濃重的夜色裡,又再次走到錦麟河畔。彎月如鉤,被岸邊的柳枝簇擁著倒映於水面,女貞子花的味道淡淡地氤在空氣裡,風過水搖,微聲如歌。

這樣的夜晚,很適合有心事的人。

“我不是叛國者,我不是令呂家蒙羞的人。我沒有想過要背叛任何一方。從前接受蕊兒的幫助,只是為了讓我唯一存活的孩子得以生存下去,現在也一樣是為了幫他……只能怪他,不該與賀田國的人牽扯不清,更不該……令祖上蒙羞。”

這是呂順最後說的話。他說的時候,每一個表情都是無比認真的,認真到讓人害怕。

對錶面榮光的痴迷,對於叛國者身份的恐懼,戰勝了一切,為了擺脫這個身份,他可以做任何事。

就算是,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也不足惜。

呂殷對於感情,或許異於常人,可是,誰又規定了人不可以與眾不同呢?

說到底,呂順口中的為了孩子,就是一種為人父母的,可怕到令人窒息的掌控欲,極度的自卑,又極度地自大,說什麼都是為了孩子,只是自私自利的藉口罷了。

一個可以為了生存,連底線都可以丟棄的人,何以談責任和愛呢?

說起來,黎牧,與她有著血緣關係的生父,卑劣起來,與呂順不相上下。

“你說,虎毒尚可做到不食子,一個人,到底是怎樣的心態,才能做到殺子而不自責呢?”莫鑠月望著星河倒映的微波河面,輕聲低喃,似在問身旁的人,又似自問。

“這世上,也不是什麼人,都配做父母。”李蘊旼用一種和緩而平靜的聲音道,像是解答,又像是一種安慰。

“眾生皆凡人,所看所想,皆有私心。但在私心之上還有兩物,那就是責任和道德。一個連道德都沒有的人,連人都稱不上,何談為父母呢?原就是父母的錯,子女何必內疚自戕。”

莫鑠月心中微微一頓,不由得清淺地笑了一笑,星河在她眼中盪漾,把淡淡地悲傷都搖了出來。不知怎的,頃刻之間,竟覺釋然了七八分。

“這話從你口中出來,倒是頗有一番禪意。若在市井之人口中,便能精簡成,人都不做,豬狗不如。”

她轉頭看他,眼裡多了絲絲促狹,“我偶爾會想,王爺這樣的性情修為,若是和寺裡的和尚比禪定,不見得會輸。”

言下之意,你要是準備出家,我也不見得會驚訝。

李蘊旼似笑非笑地看她,“月兒這般懂我,心裡,還是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