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孤兒院被接回戚家那年,我不到十歲,這個世界對我滿是惡意,下人表面恭敬,背地裡在我牛奶里加料,光第一年,我被送進醫院洗了三回胃。
戚慕安當面羞辱我母親,罵我是野種,仗著家裡沒人敢惹,將我推進冬天裡的游泳池,跟戚潭聲圍在泳池邊踩著我的手掌,不讓我靠近岸邊,那男人當時就在二樓書房窗戶看著,不聞不問,拉上窗簾眼不見為淨。”
戚淮肆的聲音平靜無波,彷彿是在描述一個不認識人的生平,不夾帶一絲感情。
“奶奶那時候已經遠離商場,過上閒雲野鶴的日子,卻因為我的遭遇,發了好大一通火,”想到這兒,戚潭聲嗤笑一聲,“頭一次見那男人被罵得不敢吱一聲,戚慕安和戚潭聲更是大氣不敢出,那是我知道,戚家誰才是權利頂端的人,也是從那時候開始奶奶親自撫養我,給我撐腰,教我為人處世。”
他的人生是從那時候開始出現光的,在那之前,是苟活。
桑榆喉頭哽咽,十歲不到的孩子,在陌生環境下受盡凌辱,戚老夫人對他的意義,不僅僅是親人,更是拉他出地獄的恩人。
她握住男人的手掌,貼在腦門上,感動與祖孫倆的感情,更心疼他的遭遇。
“他們那是謀殺。”桑榆帶著哭腔,眼淚秫秫往下掉,“我要去告她們。”
戚淮肆眼神溫柔盯著下巴處蓬鬆的腦袋,笑出聲:“其實不算謀殺,很多時候,我是自願的。”
“嗯?”
自願……被欺負?
戚淮肆神色一凝:“我不是傻子,第一次送醫院洗胃後,我就知道是戚家下人搞的鬼,後面兩回我都是故意的。”
桑榆擦乾眼淚,眼巴巴看著他,歪著頭像是隻好奇小貓。
“我故意裝作不知道食物裡摻和瀉藥,為了達到效果,還幫她們加了幾片安定,”戚潭聲眸光沉地嚇人,“救護車趕來時,受到指使下藥的僕人嚇得臉色鐵青,等第三次食物中毒事件再次爆發時,戚家想瞞都瞞不住,媒體介入,撲朔迷離的猜測一個接著一個,頂著輿論的壓力,戚家不得不把那幾個僕人送去派出所調查,戚慕安也被關了禁閉。”
說到這兒,戚淮肆笑出聲:“那蠢東西,到現在都不知道,第三次是誰下的手。”
桑榆聽著戚淮肆不痛不癢地描述,彷彿被推進搶救室洗了三次胃的男孩,另有其人。
她將頭靠在戚潭聲肩膀上,聽著他繼續緩緩講述那段從未向人提及的少年時光。
“後來我知道,與其指望別人的庇護,不如自己成為那樣的人,而整個戚家只有奶奶能讓我有資格成為那樣的人,所以游泳池那回,我故意激怒戚慕安,她衝動又沒腦子,大冬天推我進游泳池,戚潭聲更是又蠢又壞,兩人嬉嬉鬧鬧不讓我上岸。”
桑榆想起戚淮肆不會水,上回跟她一起掉進荷花池,還是她救的他,當時就感覺出來,戚潭聲有些怕水。
原來是小時候被欺負的有了陰影。
她剛想安慰幾句,聽到戚淮肆繼續道:“那泳池淺得很,當時又是冬天,水只到我腰位置,壓根淹不死人,我不上岸,是因為……看到奶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