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過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衙門來人說,果真在廢墟中找到了行兇的暗器,乃是十多枚拇指長短,前細後粗的銀釘。
秦克己也打定了主意,安葬好義弟一家子以後,先返回華陰郡,把薔薇交於妻子照顧,再自行前往神機閣探查訊息。
回家後當天夜裡,妻子問他:“若薔薇日後問起父母被害一事,該如何答覆孩子?”
秦克己是個直性子,也沒想太多,便道:“她是義弟唯一的血脈,自然要告知實情,讓她不忘滅門之仇。”
秦夫人柔聲道:“即便告訴孩子了,又能怎樣呢?”
“若能尋到仇人,我必親手斬殺他於義弟墳前,倘若三五年內報不了仇,便帶薔薇拜入一劍宗,把一身武藝傳授給她,以後山高路遠,由她自己尋仇便是。”秦克己眼神十分堅定。
秦夫人莞爾一笑,勸他道:“夫君所言倒也在理,但為何不站在義弟角度想一想?”
“夫人這是何意?”
秦夫人又道:“夫君想想,義弟是否願意讓女兒一直活在仇恨之中呢?此事對女兒來說終究不是什麼好的回憶,我倒是有個建議夫君聽聽怎樣。”
秦克己向來尊敬妻子,於是點頭示意她說下去。
“你我暫且瞞著女兒,她不過是個小娃娃,興許根本就不知道家中發生了何事,即便這一時半會記得,長久不提也會忘掉,她若執意問起,你便含糊帶過,說大仇已報。”秦夫人也是心疼孩子,不想她有太多的負擔。
耿直的秦克己沒太明白妻子的心意,板著臉道:“如此血海深仇,就這麼算了?”
“自然不是!”秦夫人十分果斷地回絕了他,又道:“夫君若能手刃仇敵最好,如若不能,薔薇總要長大,總要嫁人,到那時你我便將此事告訴自家姑爺,再由他去報仇,至於女兒,讓她快快樂樂地長大便好。”
秦克己覺得妻子說得在理,便答應下來,又告訴她,自己將要起行要去神機閣之事,不覺已夜深,秦夫人便抱著薔薇睡了。
翌日,秦克己安排好一劍宗的各項事宜後便起身前往位於東都洛陽的神機閣。
神機閣的前身叫做“天工府”,最早歷史可追溯於太宗皇帝時期,乃是由陸元一的父親——陸博韜所創,陸博韜時任工部侍郎,奉皇帝之命建立天工府,由工部和軍器監共同管理,旨在為天朝研製軍械利器。
武周時期,女皇為加強中央集權,改任本家子弟為天工府主事,直接聽令於武氏,負責暗殺有謀逆復辟之心的李唐元老。
景龍政變,李重俊誅殺武三思父子
唐隆政變,當時還是臨淄王的玄宗皇帝與太平公主徹底剿滅了武氏一族在朝中的勢力,為避禍亂,武氏後人曾隱姓埋名藏於邯鄲,後來風頭稍緩又返回洛陽舊地,恢復武姓,並重建天工府,改名為神機閣。
作為江湖組織而重新出現的神機閣,暗器技巧天下無雙,鎮閣之寶“暴雨梨花針”乃天下暗器之王,輕輕一按開關便可如暴雨一般鋪天蓋地射出數十枚銀針,殺人於無形之中,令江湖人士談之色變。
華山離洛陽不算太遠,不足兩日,秦克己便到了神機閣大門外。
神機閣牆高院深佔地甚廣,門外有一條平坦大道,正有兩名七八歲的孩童在幾個僕人簇擁下練習騎馬。
秦克己見門口並無守衛,不好擅闖,他此行只為查案,在無確切證據之前並不想盲目動武,於是便來至人群中,抱拳道:“一劍宗秦克己找貴閣主有要事相見,煩請通傳!”馬背上的一名孩童瞥了一眼秦克己,倨傲道:“一劍宗可是人人敬仰的天下第一大派,怎會有你這等衣著破爛之人,你說你是一劍宗的人就便是麼?如何證明?”
一劍宗向來崇尚節儉,自宗主至普通弟子皆身穿黑色麻衣,只有會見賓客或重大節日時才換上錦緞綢袍,秦克己匆匆出門不曾更換衣服,且著急趕路弄得滿臉風塵,確實顯得落魄,他不怒反喜,笑問:“那依娃娃你的意思,我該如何證明自己身份呢?”
那小童向旁邊遞了個眼色,一名牽馬的僕人嬉笑道:“都說秦克己號稱‘劍宗之盾’一招‘渾天罡氣’可擋世間一切兵刃,你若能擋住我的大刀,我便為你去通報閣主。”
隨後這人咿呀怪吼一聲撲了過來,秦克己離那人尚有五步距離,陡然出掌,渾厚掌風捲著沙塵呼嘯而至,竟把那人甩出一丈開外,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秦克己自始至終並未移動一絲一毫。
見僕人被打,馬背上的孩童頓時大怒,歇斯底里地吼叫:“給我打死他!打死他!”秦克己仍不動身,待眾人圍上以後“砰砰砰”左右打出去三掌,頓時人仰馬翻,那些僕人盡數被他的掌風摔在了地上,秦克己眯著眼睛道:“小小懲戒,算我替武復榮管教一下他這些不懂規矩的門人。”
兩個娃娃中個子稍高一點的,從懷中掏出一個橘子大小的黑色圓球,兩手擰了一下,“嗖”得一聲向秦克己扔了過去,說時遲那時快,圓球扔出去的同時,後方傳來一聲大喊:“逆子住手!”
秦克己不敢大意,並未舉劍擊飛那黑色圓球,他使出移形換影步法,帶著陣陣殘影向後跳了三步,腳剛落地,眼前便有漫天劍影鋪開,護住了周身。
那黑色圓球一落地便炸了,內裡鐵砂四濺,秦克己早已跳出了殺傷範圍,零星崩過來的鐵砂也被渾天罡氣擋在了外面。
秦克己虎目一瞪,欲要洩憤,適才喊話那人緊忙從神機閣大門處小跑而來,到了近前,向秦克己拱手道:“在下神機閣武復昌,見過一劍宗高人!方才在下於哨亭上看得真切,是我這兩個不成器的侄子魯莽衝撞了高人,在下自會稟告家兄,嚴懲不貸!還請高人別和他們一般見識。”
武復昌到底是江湖中人,剛才雖未聽見眾人談話內容,但憑藉秦克己身上服飾,一眼便認出了他是一劍宗的人。一劍宗等級森嚴,宗內上下雖然都穿黑色麻衣,但有明顯差別,有穿黑色緊身武者行裝的;也有穿黑色半臂衫的;還有穿黑色長袍的。即便都穿黑色長袍又有細緻分別,或純黑色,或鑲白邊,或有花紋刺繡,尤其是像秦克己這種,黑袍上刺有山河日月圖紋的人一定是他神機閣惹不起的。
“罷了罷了,小孩子調皮而已。”秦克己甩了下衣袖,負手而立。
“敢問高人如何稱呼。”武復昌雖大致猜到了秦克己的身份,但聽他親口報出名號時,心中還是頗有餘悸,這人竟是一劍宗宗主的三師弟!“劍宗之盾”的名號武復昌自然是聽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