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燕無期按照棠棣華給的暗號,見到了隱匿在長安城的青虯,對於向一個和自己年齡看起來差不多大的人喊師叔,無期和天縱還是有些無法接受,按宗內規矩來講,威門的死侍並非任何人相見就能見的,尤其是像青虯這樣的首腦人物,可誰讓他們是臧鋒的弟子呢。
死侍向來話少,燕無期也沒有多耽擱,與青虯簡單碰了個面便按著齊瑾瑜給的路線往相府而來。
初見無期和天縱時,楊國忠臉色並不好看,朝廷向來按官職大小與所辦事情的緊急程度分派一劍宗弟子,如今自己已是朝中最為顯赫的大臣,又是赴任節度使如此重要的職位,怎會派兩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前來護行。
就在楊國忠端詳二人之際,燕無期也在打量這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風雲人物。
楊國忠原名楊釗,是太真妃楊玉環的堂兄,後因善於諂媚,哄得皇帝十分開心,於是賜名“國忠”。楊國忠身形修長,穿著青綠色蟒袍,倒也算得上一表人才,只是過於消瘦,似乎撐不起來這寬大袍子,他捻著自己稀虛的小鬍子,陰沉著臉,問道:“敢問兩位小郎,汝可知本相將要上任何處?”
燕無期最擅長察言觀色,只見李林甫臉上寫滿了失望、揣測、不屑以及刻薄,他也不在乎,心想:“我幹好我分內之事便可,你怎樣看我,那是你的事情。”
當即躬身作揖,回稟道:“楊右相即將前往益州蜀郡,出任劍南節度使。”
“此距成都一千五百里,我們沿途要經過哪些州郡呀?”楊國忠有意刁難這小哥兒倆。
燕無期他們在山上雖然不學孔孟之道,但涉及州郡物產、山川河流的課程卻是重中之重,況且在出發之前自己也做過紮實的功課,自然難不倒他,就是覺得有些反感,心想:“我們此行只負責安全,並非你的參軍校尉,何必如此刁難?”
但也只是想想,他如此穩重之人,自然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而發作,當即道:“我們將由延平門西出長安,過渭城、扶風,爾後轉向西南,由京兆府進入山南西道,途徑漢中、益昌,進而透過劍門關,再經過梓潼、德陽,便是蜀郡成都了。”
燕無期毫無磕絆地把大唐王朝的西南州郡一一說了出來,顏天縱眉開眼笑,衝他比劃了一個大拇指,楊國忠臉色略有好轉,一個十四歲的少年能知道這些也是難得了。
燕無期尚未說完,又道:“方才所說只是官道,若楊右相仇家太多,擔心途中遇伏,在下還知道一條小路也可到達成都。”
天縱聽見這話,暗暗發笑,心想:“老賊這下吃癟了吧?”
楊釗臉色難看,明知燕無期話裡有話,偏偏又說到了他的心坎,他得罪之人確實不少,總在擔心自己有朝一日是否會像李林甫那樣,被人暗殺。雖然心裡不爽,可身為堂堂宰相,卻又不好向兩個十多歲的少年發難。
能言善辯的楊國忠被堵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燕無期又道:“丞相考完我了,在下斗膽也想請教相公一個問題。”
不等楊國忠答應,無期張口便問:“今年年初,聖上停了京兆府的魚符,府兵改為募兵,小人聽到流言說,相公私吞了朝廷下撥的募兵錢款,到處抓丁以充兵源,可有此事?”
“放肆!一派胡言!”楊國忠極為惱怒,眼中殺機一閃而過,卻沒能逃過燕無期的眼睛。
“相公息怒,小人也是聽人風傳,相公素來為官正直,又怎會做出此等悖逆之事呢?只是謠言太過厲害,華陰縣傳得是風聲鶴唳,想必我那幾位師叔伯也聽說了此事。”燕無期是在拿話點他,這事並非只有我們哥兒倆知道,可能整個一劍宗都知道,即便你真對我動了殺心,也堵不住悠悠眾口。
楊國忠果然被他唬住了,皮笑肉不笑道:“小郎說得再正確不過了,楊某向來秉公執法,自然不敢如此欺君罔上。募兵一事小郎就不必操心了,幹好自己的差事便可,還請兩位先入館驛歇息,準備後日起行。”
待他們二人走後,楊國忠暗哼一聲,惱怒地甩了下袍袖,負手向內室走去。
燕無期陪同楊國忠走了十天以後,華山一劍宗,秦克己黑著臉向紀本初的住處走來。
紀本初正在用膳,見他進來,連忙放下碗筷,笑道:“三弟來啦!快坐快坐,我讓弟子再盛一碗飯過來。”
秦克己嘆了口氣,他原本是來興師問罪的,見宗主這副樣子,哪還生得起來氣?
老三性情秉直,每逢對紀本初處事感到不滿,怒氣衝衝地找上門時,總能被他化解,有時紀本初甚至不用說話,就那麼微微一笑,關切問候兩句,縱使秦克己心中再有不快,也都釋然了。
秦克己苦笑一聲:“罷了,我剛在膳房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