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海:“爸每次給你買的好吃的少了嗎?”
沈晴昂起頭,瞥了眼沈如海:“那不一樣,明白嗎?”
沈如海:“臭小子……”
他甚至記得有一次沈晴臉紅著回來,他就像被搶了心愛女人一般,臉色極差。
他本想厲聲措辭,結果還是一陣紅臉一陣白臉的問道:“他把你沈晴怎麼著了?瞧你那熊樣!”
沈晴的臉更紅了,少女細細的說道:“沒有啊,沒有,我抱了他一下……”
沈如海:“小子,你真的完蛋了……”
……
可就從兩個星期前,女兒變得沉默寡言,也沒有往常的陽光和笑容了,每天回家後打個招呼,就把自己鎖在房間。班主任也不止一次打過電話,沈晴最近學習狀態很差,雖然她比別人更努力,可這樣下去對她的身體不好啊。他每次想與女兒談談的時候,沈晴卻把自己鎖在房間,讓他心急如焚,卻又不知所措。
一個星期後,週末的晚上,沈晴紅著眼睛回到家裡,見著他後,話也不說,抱著他就開始大哭,嘴裡重複著“爸。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他連忙安慰女兒,一邊輕輕拍著她的背,一邊說“別哭啊,小晴,爸去給你做你最愛吃的紅燒排骨去啊……”過了一會兒,他解下圍裙,端著排骨從廚房出來的時候,沈晴坐在陽臺,抱著雙腿,流著淚怔怔的看著窗外,輕聲問道:“爸,他為什麼不要我了啊?我做錯了什麼啊?為什麼不告訴我啊?我可以改,真的……”看到這一幕的沈父心如刀絞,雖然他知道女兒不會做傻事,但看著女兒成天茶飯不思,雙眼通紅……這個看上去儒雅隨和的中年男人,突然就面部猙獰,下一刻又看上去如沐春風。只是這些細微的面部表情落在沈晴眼裡是如此的可怕。
沈晴顧不及臉上的淚水,顫顫巍巍的走過來拉著父親手急迫地說道:“爸,別去找他,別去找他,我不喜歡他了,真的……”
沈父看著女兒這幅讓人揪心的樣子,不由得心頭一軟,他覺得這些年實在是虧欠女兒太多了。他拉著女兒坐在沙發上,為她披上一張毛毯,語重心長道:“好,爸就答應你一次,這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這個星期就不去忙了,在家陪著你散散心。”
可他實在沒想到,週三,實在是因公事忙不開。女兒答應他,等他回來,不再去找南懷風。可他沒想到,週末女兒還是忍不住跑了出去,去找南懷風。而他也沒想到,女兒在路上出了車禍,南懷風得了腦部腫瘤……這個世界上太多意想不到的事了,可為什麼偏偏都出現在他女兒身上,這讓他這個父親不開心,讓他很不開心。
他了解過南懷風,他雖然相信女兒的眼光,可並不是不關心女兒。南懷風,Y市人,出生不久就被父母拋棄,自小在孤兒院長大,性格孤僻,不愛說話。奇怪的是,大冬天的這個男嬰,竟然沒在路邊被凍死。老天又跟他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正巧,被路過的孤兒院院長撿回家,撫養長大。
學習成績一般,幾乎沒與老師同學發生過矛盾,至於那發生矛盾的幾次,還是有些意思。第一次,小學,在放學回家的被同學們歧視說他是個“野種”,他沒有反駁,但對於他們的緊追不捨的嘲笑,他揮出了拳頭,打趴了哪幾個學生。不錯,貧賤不能移,但忍無可忍,無需再忍,不缺少年該有的傲骨。第二次,是被同學叫人報復時,他沒有意氣用事,反而跑掉了,向老師報告了,很好,有頭腦,不盲目自大,意氣用事。第三次嘛,則是沈晴在放學回家的路上,被幾個混混攔住騷擾,那小子也不知道是從哪摸出一把刀,衝進去就亂揮,拉著那站在原地面色慘白,不知所措,雙手死死揪住衣角的沈晴,不由分說的就往外跑。所幸沒有傷人,幾個混混都傻眼了,果然還是年輕人血氣方剛?
這小子看起來也不像始亂終棄的人啊,為什麼會這樣?沈如海用商人的思維邏輯一想便明瞭了,事出無常必有妖,這小子怕是遇到什麼麻煩了。他不再深思,笑了笑,年輕人的矛盾就由年輕人去解決,年輕總有很多時間,去遇見,去改變,去努力……
可他萬萬沒想到,到最後是這個結果。
就在這時,南懷風突然跪下,低著頭,一雙佈滿血絲的雙眼,再次流出淚水,沙啞道:“我會離開,請您別告訴她。醫生說她是中度腦震盪,可能會忘記之前的事,對不起,是我沒能保護她。”
這個中年父親雖然無法接受這個少年如此絕情,卻也不忍心如此,他嘆了口氣,將診斷書丟在他面前。最終還是揮了揮手:“你走吧。”轉身進入病房。將這最後的尊嚴留給那個才剛成年,就要接受現實的男孩。看著昏迷不醒的沈晴,和門外的南懷風,想到當初的他不也和他相似?沈如海也不禁感到些許失落和惱火,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南懷風搖搖晃晃站起身來,扶著牆牆壁,失魂落魄的走出醫院。到了醫院門口,他神色複雜的抬頭看了一眼,這個“天堂”和“地獄”。
這是他這個月第二次來醫院了,他在半個月前家裡的晚上,頭疼欲裂,疼的他面部猙獰,蜷縮在地上打滾。這樣的感覺從小到大已經有很多次了。那個男人,也帶他去過不少次醫院,可每次檢查後,男人總是閉口不談。直到前些年,男人從一位老中醫那拿了幾服藥,他服用過後,頭疼的感覺是少些了,可他總覺得這個病很嚴重,以他的想法來猜測,可能這也與他被拋棄有關吧。但這一切都隨著他十七歲的年末,男人的病逝所埋沒。
他那天實在是忍不住後,前往醫院,親自詢問醫生。當得知診斷結果後,他揣著那張診斷書,默默的離開醫院。回到家後,他坐在地上,呆呆的看著抽屜裡的情書和桌上男人的遺像。那一晚,從不抽菸的他,破天荒買了幾包煙,在狹小的客廳,坐了一晚上,久久無言。他沒辦法支付那筆高額的腦部手術費,也冒不起這個險。醫生說過,不能再拖了,動手術需要三十多萬,並且成功的機率不到百分之十……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這無異於判了“死刑”。
他回頭望向那個窗戶,淚眼模糊,慘然一笑:“沈晴,下輩子再見,這幾個月遇見你,我很高興。”說完便不再回頭,離開醫院。
躺在床上的沈晴似乎夢見了什麼,眼角劃過一行清淚。沈父更是雙眼通紅,默默的用手替女兒把眼淚擦去。
第二天中午,躺在病床上的女孩醒了,她慢慢撐著病床坐了起來。她一手捂著頭,一邊抬手遮擋陽光。她臉色微白,卻又帶著些疑惑,好像很多事她記不清了。她想伸手拿旁邊的水杯時,卻不小心驚醒了病床旁留著口水睡著了的一個微胖女孩。她叫林媛媛,是沈晴的閨蜜,也是高中兩年的同桌,林媛媛是張娃娃臉,一對柳葉眉,眼睛不大。
那娃娃臉女孩流著口水趴在病床上睡覺的樣子,真是可愛極了。而當她被驚醒時,那表情簡直就是活生生的奧斯卡影帝模仿秀啊!短短一分鐘,先是雙手捂嘴不敢置信,再到一手撓頭,深感疑惑,再是捂著胸口,仰頭而嘆。悲痛欲絕,最後驀然而笑。要是旁人在這,肯定會嘖嘖稱奇,這女孩簡直就是天生的演技派啊!
沈晴記得她,隨即指了指林媛媛嘴角旁的口水,後者愣了一下,連忙尷尬訕笑,抽出一張紙巾,將口水擦掉。
林媛媛連忙想叫醫生,卻被沈晴阻止了,她笑了笑:“不用了,我想靜會。”
林媛媛給她倒了一杯溫水,遞給她後,握住她的右手,焦急問道:“沈晴,你沒事吧?你出了車禍,醫生說可能有後遺症,你有沒有感覺到哪裡不舒服?你哪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啊!”
當林媛媛鬆開手來,端著一旁的另一杯自己的水喝著,睡了這麼久,她也有些渴了。
沈晴搖了搖頭:“沒事,就是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見有個奇怪的男孩子,一直坐在我床前流淚,我覺得很熟悉,卻又有些想不起來是誰,無論我怎麼想要接近卻都看不清他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