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謹是陝西興平縣人,原姓淡,景泰年間,由一名姓劉的鎮守太監帶入京城,淨身入宮,於是隨監護人冒姓劉,當時他只有六七歲。
如果那位劉太監地位再高一點,影響再大一點,送他進了內書堂,以後的發展會有許多不同。可惜,劉太監沒做到,或許無心為此下功夫,年幼的談家小子也不清楚其中的厲害,他被分配到鐘鼓司,從雜役幹起。
要不是弘治皇帝派他去東宮侍奉太子,並得到朱厚照的眷顧,怕是要和雜耍小人廝混一輩子了。幾十年來,劉謹對淨身入宮一事並無悔恨。常使他悔恨不已的,是沒有在內書堂讀書的經歷。
悔恨歸悔恨,前程還要去搏。憑著他的才幹,憑著他的利嘴,獲得了昨日的太子,今天的皇上的歡心,也糾結了一群同僚在周圍,主要是當年同在東宮的幾個太監。和鐘鼓司的身份比較起來,無疑是拔地而起了。
劉謹的下一個目標就是要登天,也就是司禮監掌印太監。這段日子,他變著法兒在皇帝面前講過幾次。皇帝朱厚照沒有鬆口,卻說了“也沒什麼不可以”這樣的話。這讓劉謹對皇上感恩戴德,總是不折不扣的執行皇帝的意志。
此刻,乾清宮裡,朱厚照坐在龍椅上,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劉謹小心的在旁邊伺候,大氣也不敢出。他剛剛完成了皇帝交待一件事,也不知道皇帝會如何賞賜他。他心裡有點小小的期待。
“劉伴伴,這件事辦的不錯,朕要好好賞你。”果然不出所料,朱厚照順手將那本密摺放在御案上,略一沉吟,將貼身小太監喚來,吩咐道:“你去司禮監傳朕的旨意:著內宮監太監劉謹管三幹營,著御用監太監張永管神機營中軍,著司設監太監馬永成管神機營右撤。讓他們立刻傳旨下去。”
“奴才遵旨。”
小太監領命而去。
“奴才叩謝皇上隆恩。”
劉謹、張永和馬永成聽了大喜過望,趕緊拜服在地。
“忠心為朕辦事的,朕從來不吝封賞,”朱厚照說罷,揚了揚手中的那份密摺,說道,”東廠這本密摺就做的不錯,揚州的情況就調查的很清楚。接下來東廠要做的事,就是要搞清楚大鹽商的背後的靠山,鹽稅是如何流失的,涉及到哪些人,到底肥了誰?
哼哼,鹽政搞了這麼多年了,越搞問題越多。你們要用心辦差,朕這次要打幾個大老虎,震懾一下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員。”
“奴才遵旨。”
劉謹等人叩拜領旨。
朱厚照擺擺手讓他們起來,繼續說道:“先皇遇刺駕崩,這件案子涉及到白蓮教。東廠西廠至今都沒有一個結果。朕很不滿意!朕打算成立一個內事廠,負責監督東廠西廠的工作。這件差事誰辦的最好,朕就讓他總管這個內事廠,專門負責糾察東廠西廠,對於那些翫忽職守的人,朕絕不輕饒!”
劉謹聽了皇上的話,心中非常震撼。可以想象這個內事廠總管將來的權利有多大,東廠、西廠,其實包括錦衣衛,都會置於他的直接管轄之下。
想到這裡,劉謹眼神變得熱切起來。他暗下決心,我一定要做這個內事廠的廠督!一定要!
……
六部衙門,除刑部與都察院、大理寺在皇城以西,並稱為三法司外,其餘各部均在皇城以東。
如此之多的主要衙門集中在皇城以東,使這裡成為一個特殊重要的區域。這些衙門的佈局,以地位崇高、卻除了管理皇室事務以外再無其他職能的宗人府在最上首,即最北部。
宗人府的下首即南面,是吏部。後面即東面,是兵部。吏部的下首是戶部。戶部的下首是禮部,後面是工部。所有的衙門都坐東朝西。
臨近中午的時候,吏部大堂的後室,年邁的尚書馬文升正在小作歇息,弘治皇帝遇刺後,病重期間,朱祐樘不知出於怎樣考慮,他召回了很多已經致仕的老臣,比如劉健、劉大夏等人,內閣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馬文升也是在這種情況下被緊急召回,重新擔任吏部尚書。雖然他很高興能有機會重新為大明效力,也以極大的熱情投入工作。但畢竟年老體衰,精力有些不濟,因此,每當臨近中午時,他都要小憩片刻。
部裡的堂官屬吏,都知道他的習慣,這時候沒有誰來打擾他,任他享受片刻的寧靜。但突然,一陣狂燥的腳步逼近大堂,將他驚醒。聽上去,有人打算阻攔,卻未能攔住,來人終於闖了進來。
到了馬文升這般年紀,並非真需要睡覺,只是需要似睡非睡那麼一種狀態。乍被驚醒,身體方面不會有多少不適;並且,此人一非僚友,二非屬吏,三也不是刁民潑皮。可以斷定,來者不善。因此,肅然以待。
來人是御馬監太監王瑞,他用力拔開跟在後面,欲攔又不敢在攔的差役,嘴裡叫嚷道:“咱家來是為了公事,怎麼著,耽誤了皇家的事,你一個小小的差異吃罪得起嗎?”
見識這傢伙,馬文升睜開的眼睛又閉上了。
這一招很見效,王瑞挑這個時間來,其用意不言自明,就是為了激怒馬老爺子,再撒潑鬧事。馬文升不怒不睬,他的第一個目的就沒有達到。
“老天官,”王瑞叫了一聲,“王瑞這廂有禮。”
“哦,原來是王公公。”馬文生不起身,不讓座,連頭都不點一下。
那王瑞滿不在乎。自顧自的在一旁椅子坐下,“吏部衙門真是難進呀!”他一邊說,一邊四處張望。也故意不用正眼瞧馬文升。
“吏部衙門本來就不好進,不然的話,怎麼能稱天下第一衙門?”馬文生傲然說道。
“嗯?”王瑞眨巴眼睛,態度驕橫的問,“難道說比皇宮大內還難進?”
“這要看如何說,你王公公進吏部衙門就比進皇宮大內更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