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叫師徒三人都為她陪葬。
滿面滄桑的得道高僧緩緩閉上雙眼,雙手合十低誦佛號。
大苦無言,大悲無聲。
“這是她留給你的。”
師父從懷中掏出錦囊信紙。
張小北手臂顫抖著開啟錦囊倒在掌心,是一枚又一枚磨平稜角的石子。
幼時練功,他時常埋怨石子尖銳,劃破手掌痛得厲害。
原來她都記得。
至於另一封書信,張小北沒有開啟,默默揣進懷中。
“師父。”
他只是輕聲說出兩個字。
老僧眉眼含笑,點頭不語。
“禪宗有法:一人一生,可修一禪。”
“既無悲歡,縱是千禪百禪又當如何?”
“小北,師父沒什麼大本事,修不得大乘佛法,更護不得弟子周全。甚至受氣運所累,連這座寺院都不得再離開半步。”
老僧字字沉重,氣息綿長。
末了,忽而放聲大笑,肆意且從容。
“小白是個好姑娘。”
“與你二人師徒一場,是我此生最為得意之事。”
那一日,兩禪寺佛光普照,梵聲不絕於耳。
那一日,老僧以半步佛陀之境,坐化圓寂。
那一日,張小北連破六境,氣機漫千里,修得悲歡兩禪法。
嘉陵關前,旌旗蔽日。
無數武道高手聯袂而出,只為誅殺掉西蜀皇族僅存於世的餘孽公主。
那道長髮披肩青絲飄舞的曼妙身影,孑然獨立,無畏亦無懼。
殺喊聲中,血染衣裳。
西蜀一國殘存的零星氣運不斷被消磨殆盡,與之一同流失掉的,還有這位亡國公主飄忽不定的絲絲生機。
“小北。”
強弩之末的陳小白耗盡最後一絲力氣,落於城頭,輕聲喚出那個念念不忘的名字。
她輕輕閉上雙眼,嘴角泛起笑意。
漫天箭矢,密不透風。
小北,再見了。
這一次,真的要說再見了。
希望下輩子,還能遇見你。
希望那條黑泥鰍,也能有魚躍龍門的那一天。